高公公先去把寝殿内的灯烛点亮,沈云歌只站在门口,语气冷淡:“我就站在这里等。”
穆元湛哪里容她站在冷风里,上去握住沈云歌的手臂轻轻去拖她,沈云歌脚上用劲站稳却还是被他拖进了殿内。
高公公又往暖炉添了炭才去了膳房。
穆元湛一直将沈云歌拖到进内殿的棂花月洞门前,沈云歌又甩了一下对方的手,却没有甩脱,一直被他拖进内殿他才将她松开。
他大步走到床榻前,顺手解下氅衣扔到深褐色黄花梨架子床上,便把床头同色木柜中锁着的一个木盒子拿出来,开动上面的一个小插扣,里面灿黄的锦缎上放着两个小物件,他将那碧玉缺口半环和那鱼拿起走回沈云歌的面前。
他眉心微皱,双眸凝视着沈云歌,将手中之物给她看,语气又沉又柔,道:“哪个工匠在不沟通的情况下,能做出如此一模一样的两个物件?”
要说每个工匠的雕刻手法都不相同。
眼下那小红玛瑙鱼不仅刻工明显出自一个人之手,连那润泽的红亦是毫无差别,明显出自一块原石。
沈云歌虽不想承认,但她看到那同样的飞尾小鱼和那个碧玉缺口玉环亦是怔住了。
穆元湛又道:“这碧玉环也是一对,小小的缺口可以严丝合缝地套在另一个碧玉环上,称之为同心连环,是为有情人同心相守之意。若与你的那碧玉环不是一对,就算差分毫也是不能扣上去的。”
沈云歌怔着,心里莫名想要退缩,事实上,不用尝试一番,只凭一看便知穆元湛说的是事实了。
她将目光从那玉环和小红鱼上移开,转过身无力道:“我想回去了。”
穆元湛跨步到她面前,今日不把二人之间的事说清楚,他是不会放她回去的。
“既然来了,为何不敢一试?”他有些逼迫他的意思。
他不得不这样做,若是他不急进,她便会一再后退,最后便是彻底逃走,若真的与那秦川成了亲,他的余生便彻底看不到希望了。
他眼眸中的光寸步不让,霸道又噙着期冀的温柔。
沈云歌感觉心口慢慢锁紧,今日她知自己是逃不掉的,她踌躇着,他便一直默声等着。
良久,终于她还是抬手将衣襟里的那环那鱼拿出来,摘下,递给他。
穆元湛接过被她体温捂得暖暖的两件玉器,先将那一模一样的两条朱润的玛瑙小鱼拿在一处,他一眼便看出其中奥秘,随即堪堪一合,两条小鱼如太极图,严丝合缝形成一个极正的圆。
他眼中全是惊喜,抬眸看沈云歌,沈云歌亦是眼眸一震,她只听外祖母说过这对小鱼的雕刻寓意,却从没亲眼见过,眼下也是被这一幕震了一下心尖。
夫妻恩爱,圆圆满满。
这是外祖母对母亲的期盼,如今果真又是母亲把它送给了纪贵妃……
她眼睫一闪垂下眼皮。
穆元湛不容她不想承认,又拿起沈云歌带着的圆环和他的有一个缺口的圆,接着又是分毫不差地将那缺口圆套在了那圆环上。
穆元湛眸色如炬,道:“同心连环,同心相守,这是母妃对我和心爱之人的期盼。”
沈云歌只抬了一下眼皮便又转过身,默了须臾又道:“尽管如王爷所说,这是当年你我之母互换的信物,但也只是口头之约,如今时过境迁,并不作数。”
这一句话直接让穆元湛又燃起怒火,将手里的东西一甩,连绳缠握在手,跨步到沈云歌眼前,手指天地,喝声:“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我尊母二人上对苍穹,下对大地为我二人立下的婚约,岂是你一句并不作数就能勾销?”
“……”穆元湛怒声低吼,沈云歌亦眼眸凌厉,倏地看向穆元湛,“那么,王爷打算如何,王爷如今妻妾成群,难不成你要让两位母亲立下婚约的你的未婚妻做你众多妾室中的一个?我告诉你,我就算今生不嫁也不会与她人同事一夫!”
她恨透了沈伯庸为此害得她母亲惨死。
沈云歌的这句话击中了穆元湛的心,让他捕捉到了她埋藏心底,对他的复杂的情愫。
他蓦地握住她的双肩,弯了肩背,殷切看着她:“你心里有我,但是在顾忌我娶了沈含玉,对不对?”
沈云歌想要挣扎开他的大手,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扣在胸口。
他将那如雕似刻的下颌轻抚在她的额顶,大掌抚在她的脑后。沈云歌拼尽力气,将人狠狠推开,情急怒气道:“别碰我,我嫌脏!”
嫌脏?
这句话不仅没有激恼穆元湛,却让他释然一笑。
他就知道,那几日夜半,她在玉华殿外听到沈含玉的吟叫声不是无动于衷。
他释放着这么多日来心里的憋闷,呼着粗气勾唇笑,笑得得意又怀着一丝小坏,道:“若是我不脏,你可愿意让我抱抱?”
沈云歌瞪他一眼便要往门外走,他二话不说大步跨过去,将人?住,这时正好高公公捧着一个小暖盒敲门。
“进来。”
高公公进来把蔗糖姜汤放在茶榻上的小几上。
这时穆元湛高喝:“去通知沈含玉,今晚我过去。”
本来,他不想让沈含玉知道他回来,可此刻,他改主意了。
必须要让她亲眼所见,才能让她彻底无怀疑。
高公公一听便明白何意,于是躬身道:“是。”
高公公临走又问:“王爷和不疑姑娘要不要先吃饭?”
穆元湛一手按着沈云歌的手臂,道:“对,先吃饭。”
今儿沈云歌只在晨起喝了一碗汤,饿了一整日,不吃饭,一会儿怎么看一场大戏。
高公公出去,穆元湛情切道:“今晚,我会让你知道一切。我与沈含玉之间从未有过任何接触。”
穆元湛的话让沈云歌一震,杏眸满是莫名。
他深墨色的瞳仁间有掩饰不住的温柔星光看着沈云歌,“先坐下喝点姜汤,我慢慢讲给你听。”
随即试探性地握着沈云歌的胳膊,将其带到外殿茶榻边,坐在厚厚的北疆白棉填充做的靛蓝色云纹蜀锦长垫上。
她脑子被不明所以占据,任由穆元湛引导,坐在榻边看着他。
穆元湛站在榻边,看到沈云歌惊呆的,难得乖顺的样子抿着薄唇浅笑,骨节分明的长手亲自打开那暖和,将冒着热气腾腾的一碗蔗糖姜汤端出来,又将配套的白玉勺放到碗里,将碗放到她多日未做粗活养过来的纤手前。
见她还呆着,便又握起她的手将勺子递放到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