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歌淡眸看她,向门外唤一声:“师兄,让李妈妈再端碗热乎的羊肉来。”
不消片刻,李妈妈端着一碗刚从锅里盛出的,热气腾腾的羊肉进来,霎那间,周嬷嬷觉着整个屋子都热乎乎的。
李妈妈把碗捧给她,她抖着无力的双手去接,饿得连碗都端不动,李妈妈又将碗给她放到床边。
她接了筷子,连头都不抬,埋在碗跟前便哆哆嗦嗦地去夹肉块,又哆哆嗦嗦地送到嘴里。
连烫都顾不得,在嘴里把一块肉滚来滚去的嚼,那胃似乎比嘴还急,没嚼几下便“咕咚”一声把羊肉吸进了胃里。
一碗肉没多么一会儿就被她“咕咚咕咚”一声声地都添进了胃里,吃到最后手也有了劲,端起碗便吸溜吸溜喝剩下的羊肉汤。
沈云歌看着,一抹淡笑,“肉好吃吧?只要你说实话,日后不会让你饿着。”
只见周嬷嬷喝汤的碗扣在嘴前,几乎是一滴不剩,听到沈云歌的话那碗却静静地停在了嘴跟前。
半晌,她才把碗缓缓放下,声音多了些中气,缓缓道:“我……我只能说,夫人,她与大皇子北静王有干系。”
咔嚓!
这简直就是寒冬腊月的一声震天雷。
北静王的人。
从穆元湛那里她了解到北静王与太子暗下争锋。
朝中大部分势力都偏向于正统储君太子,而北静王论能力功绩最突出,且占一个庶长子的身份,便从不服于只做一个驻守北地的藩王。
但他又无母家势力,朝中支持他的人少之甚少。
他暗下拉拢势力,难不成:“梁梦梅是他拉拢沈伯庸的棋子?”沈云歌杏眸变得锋锐,英气更甚,眼锋如一把秀刀射向周嬷嬷。
看得周嬷嬷眼睛倏地一躲却没有正面回应。
穆元湛的暗卫给他的信中说梁梦梅暗地里与蒲丽国的人有来往。
沈云歌想着眉心更是一皱,又盯着周嬷嬷:“蒲丽国的人是怎么一回事?”
这话一出,周嬷嬷神经陡然绷住,一颗心跳一下停三下,她亦是经历过事的,面上还能维持镇定,喃喃着:“什么蒲丽国,这个老奴不太清楚。夫人从不与老奴说什么蒲丽国的人。”
沈云歌见她含糊其辞便紧盯着她沉默不语,周嬷嬷感受到对方冷锐的眼神,蓦地抬眼与沈云歌对视,语气笃定道:“老奴这样一个下人,只能助夫人办些内宅的事,其他的老奴果真的不知!”
“……”沈云歌自然对她的话产生怀疑。
她日夜跟着梁梦梅,若梁梦梅与蒲丽国的人有所接触她怎么会一点不知。
看来她是吃饱了,要再饿个半死兴许才能逼问出什么。
周嬷嬷见沈云歌还是满脸疑云地盯着自己,又辩解:“老奴知道夫人与外边的人暗自有来往,但老奴知道,没见过世面的夫人哪里认识什么蒲丽国的人,不过是一些收钱办事的江湖中人罢了。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夫人也不曾与老奴说啊。小姐,小姐老奴说的是真的。”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眼下沈云歌暂时不打算再与她浪费时间多话,且等着她饿极了再说。
沈云歌出了屋子来到前院,听着大门外正好有人敲门。
片刻后,听着聂伯恭称:“公主殿下。”
公主?纯禧?
她怎么又来了?
沈云歌自思,自己与她不算交情太密,才刚刚不过四五日而已,她又来做什么?
沈云歌与秦川对视一眼,二人一前一后往莲花门外走,迎面看着纯禧一身鹅黄交领蜀锦短袄,圆领淡紫狐狸毛比肩,织金纹藕粉马面裙,外披绣兰花纹的大红蜀锦狐狸毛里披风。
没有挽正式的鬏髻而是挽着略显俏皮的双环髻,两个发髻两侧各簪着一个缀着短珍珠的金蝶步摇。
衬着她自带婴儿肥的小圆脸和一双亮亮的圆眼睛更显可爱。
只是那可爱的长相总是抬着下巴傲视周围众人,便有显得有些没事找事的刁蛮。
她看到沈云歌向她走来,下巴倒是往下抑了抑,嘴角也似乎弯了弯。
沈云歌先行礼:“朝阳公主。”
身后的秦川看到这公主一副眼缝里看人的模样便没什么好感,但不得不向其行礼,于是面色淡淡,不卑不亢叠手行礼:“朝阳公主。”
朝阳眼珠子向秦川的高度转了转,却似怕对方发现,很快又转回到沈云歌身上,“近日父皇身子稳妥一些,我便出来打算到我王兄府上小住几日,正好趁此机会来找你闲聊解闷。”
沈云歌心下不解,纯禧与沈含玉关系并不亲近,她上次和贤德妃突降昭王府还为周嬷嬷张狂一事呵斥了沈含玉一顿,如今穆元湛又不在王府,她却要到府上小住。
难不成是为了与沈含玉修复姑嫂关系的?
如此想着,人既然来了自己这里,少不了招待一番,好歹她对自己倒是还算客气。
“公主请进。”沈云歌和秦川让开中间的路,纯禧便骄矜地点了一下头从两人中间走过。
走过时那眼珠子又不可察觉地扫了一下半垂眼皮的秦川。
招待公主秦川一个男子不便相陪,便只有沈云歌跟进了内院,秦川便和聂伯在倒座房里闲话。
纯禧进了沈云歌的房间,回头没瞅见秦川的身影便抿了抿嘴,慢慢坐在小几旁的椅子上。
“其实说是去王兄府上小住,不过是因为在宫里有些憋闷,所以出来透透气。我还没到昭王府,便先来了你这里。”
沈云歌亲自给纯禧倒了小婢女送进来的热茶,放下茶壶站在一旁浅笑:“多谢公主看得起云歌。”
沈云歌这么一说,却见纯禧的嘴得意地歪了一歪,道:“也是,能被我看上的没几个人,你是难得的一个。”
“……”沈云歌浅笑,心道:也算荣幸了。
“坐呀,别站着,坐下来说话。”纯禧眼睛斜着沈云歌。
沈云歌坐在小几旁边的另一个椅子上。
“你应该也知道,我也看不上那沈含玉,小家子气,鬼心思还多。那日突然向皇后提起你的身世,当着那么多朝臣女眷说你如何与定安侯离心,她存了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我是能看出来的,她分明就是想让那些没见识的内宅女眷相互讹传你的事,来毁你的名声。”纯禧说着面色着恼,大眼睛翻出几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