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歌冷笑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你以为梁梦梅会心甘情愿一直做外室?”
沈伯庸明白了沈云歌此话的意思,是梁梦梅自己透露给江欣华的。
他努力回想着当年的事,妻子江欣华故前的那些日子总是精神不济,夜里常常坐在床边忧思静默。
他问她为了何事,她也只道自己近日身子不适,从未诘问过一个关于外室的字。
原来竟是发现了他的腌臜事,心死了。
她向来温婉不发脾气,心里越有事,越是不会多言。
原来,自己一直在她面前演一个小丑。
沈伯庸痛到极致闭上眼,一声深深长叹,喃喃道:“欣华,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一时糊涂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
在北地炎州没守住几个月的寂寞,终是不抵梁梦梅的软语温存让她近了自己的身,是他的错,他不否认。
“是我辜负了她。”他说着,终是流下两行泪。
半晌,他缓缓睁眼,看向沈云歌软语道:“孩子,是爹对不起你母亲,爹不为自己狡辩。但爹最爱的人还是你母亲,心里最疼爱的还是你啊,纵使爹当年年轻,不懂的你一个小娃娃的心思,冷落你,可爹终归是你的爹爹啊,你何至于这么多年不给爹写一封信来,也不准爹去看你!”
沈云歌清凌的双眸倏地又瞪向他,“呵,不写一封信的,难道不是你?”
“当年,我与外祖母南下安南,你难道不是畅快极了?终于没有人阻碍你们一家苟且的日子,我这个绊脚石终于被你踢走了!”
“就连外祖母想给我议亲,问问你的意见时,你却也就回了那么一封信,压根不想管我的事。”
“就是因为这件事,年迈的外祖母才被你气病,此后一病不起。”
外祖母扶养沈云歌十年,过程中却只收到过沈伯庸的一封信。
前年,沈云歌刚刚及笄,女孩家一旦及笄就要说婆家,沈云歌母亲早故,外祖母有心替沈云歌谋一户好人家嫁过去,可无论如何自己的家世比不上侯门,想要外孙女能嫁个好人家,有侯门那个家世背景,在婚嫁时到底被高看一眼的,尤其侯府又在京都,京都多高门,自己的外孙女无论外形还是品性,嫁个好人家定是没问题的。
外祖母虽极不情愿外孙女离开,到底还是书信一封予那没心的女婿。
可万万没想到,沈伯庸倒来了一封信,信中却说长女由外祖母抚养成人,回到京怕其生活不习惯,至于婚姻大事权由岳母大人做主即可。
外祖母收到来信,生生气病了一场。
看到那生而不养,心狠如厮的畜牲,真是后悔当初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她。她心里恨,可嘴上却没有与沈云歌说什么,只心疼又柔声地问沈云歌愿不愿意让外祖母为她找一个好人家。
不用外祖母说什么,沈云歌已经知道外祖母是为什么突然病倒,知道她那个狠心的爹心里只有他的小女儿,自己这个长女他心里早已经如她的娘一样,死掉了。
霎时,对一个父亲的恨意填满了沈云歌的心,但她依然表面平静地对外祖母说道:“云歌不想离开外祖母,大事全由外祖母做主。”
是以沈云歌刚一及笄,外祖母便与舅舅斟酌再三,为她择好未来夫婿定了亲。
“什么信?什么议亲的事,我怎么没有收到?”沈伯庸惊愕。
“什么生而不养,我哪里能不管我的女儿。在你及笄前,我是给你去过信的,就是想让你回来,爹为你找一门好亲事。是你的外祖母不愿你回来啊!”
他在沈云歌及笄前半年给安南的外祖母去过一封信的,也是为了女儿面临将来议亲一事想与老人家商议。
可信中却说,云歌是她老人家养大的孩子,他沈伯庸十年不管不问,想要回去是不可能的。
并告诉他,沈云歌根本不想回到他这个父亲身边。
沈伯庸想起亡妻,顾念老太太的心情,又想到女儿不想回到自己身边,考虑再三,虽心痛,但也不再强要女儿,以免让年迈的老人家过不去再有什么好歹,又怕女儿不愿见他这个父亲。
知道女儿在县太爷舅舅那里生活的好,有岳母为其谋划姻缘,索性不再强迫。
两人各自委屈冤枉,当下旁观者第一个反应过来,穆元湛眼眸一震道:“这其中有阴谋。”
秦川亦附和:“对啊,丫头。”
他的话为他招去一记锋锐的眼刀。
穆元湛的话让沈伯庸和沈云歌同时看向他。
沈云歌亦察觉出问题,但她不会为此对沈伯庸心软,他负了母亲,造就了母亲的死是事实。
当年母亲尸骨未寒便接梁梦梅入府,让她母女欺负谋害自己亦是事实。
他作为一个父亲为了外室母女不信任她这个女儿更是伤她的事实。
就算这十年有误会,她亦不会原谅他。
只见沈伯庸眉心攥着大大的一个结,思索半晌,喃喃道:“爹写过多次信提出想要去看你,可你都说不想见爹,爹才一直没有去,想着等你长大一点会原谅爹。信你没收到么?”
沈云歌眼瞥向一旁漠然不看他。
穆元湛一双深眸静静注视着沈云歌。
沈伯庸又道:“爹每年两次都要给你寄银票去,你也没收到?”
沈云歌依旧不看不语。
他知道定是没收到的,若是收到了,女儿也不至于恨他如斯。
可女儿没收到自己的信,他却收到女儿的来信,说她不要见他这个父亲。
倏地,沈伯庸怒目一瞪,怒声道:“我知道了!”
是那梁梦梅,她常常表现得对安南沈云歌的关心,沈伯庸也不设防,便每次写信,寄银票梁梦梅都是知道的。
是她,一切都是她搞得鬼。
沈云歌还是淡漠不语,这对她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念……云歌,女儿,你不愿与爹回去爹暂时不强迫你,但这一切都是误会,爹希望你能自己静静,给爹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沈云歌垂着的眼皮不动,下一秒抬手,“咔哒”一声关了莲花门。
沈伯庸和穆元湛俱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