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河大惊,随即气得便动手拉扯强绅,下一秒就被他的两个手下一顿好打。
口口声声警告他,要是不识好歹,她那十五岁的女儿也让人带走卖了去,即便卖了,都找不到证人是强绅干的。
这一句让孔大河蓦然觉醒,他再不敢闹了,地契被烧了,连那判决书他都敢烧,可见是不怕那县令的,要是女儿真的被他绑走,他可去哪里寻去!
老天呐,穷苦人没天理呀!
孔大河猜得是对的,第二日,那县令手下的皂隶便来了他家。
给了他五两银子,还告诉他以后就那么地吧,好歹强绅一年愿意多给他半担粮食,若是不给,连地契也没有,拿什么去告,即便告了,县令大人也没法为他做主。
就只能这么着了。
说到这时,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从屋里怯生生地走出来,不消片刻,一个七旬老妪跟在身后,颤声道:“我们不要了,给多少要多少吧。不用过太久,我这老太婆也该死了,女娃子嫁人后,粮食也就够吃了。”
这话让穆元湛面目更厉。
大夏国到底有多少这样黑暗不见天日的角落。
有这些祸害在,岂不是用不了多久便会步前朝之后尘!
梁三元,果真如那何县令所说。
那梁三元家世也是强豪出身,散了多少银子给所谓“京中大官”得了个县令。他散了家财,势必要想办法再收回。
来处便是收取本县各个强绅的贿赂,不然他们怎么敢肆无忌惮撕毁地契,撕毁判决书。
穆元湛此刻满脸肃杀,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随即让汤圆去找纸笔,写下一封急信,拿出一个手指粗的信桶,将信结结实实绑在大宝腿上,摸摸大宝的头道:“速速送到高公公手中。”
大宝随即蹭了蹭沈云歌,下一秒便展开长翼隐没在夜色之中。
沈云歌亦是神色凝重,低喃:“这么说来,有没有可能,那梁三元得了张婆子的好处,帮她改了姓名?”
说着她抬头看向穆元湛。
穆元湛亦与之视线相迎,俨然心有灵犀。
随后沈云歌将自己一锭五十两银子留给孔大河,汤圆亦领会到穆元湛的意思,拿出一锭白银。
并告诉母子定会给他们一个说法。
母子二人当即更确定来人是贵人,看穿着定是有权有势之人,能替他们母子做主的恩人,哪里能要对方的钱财,便好一阵推脱。
最后终不及沈云歌和穆元湛的坚定,把银子收下。
与孔大河沟通完,夜色已经很重了,县城的城门已经关闭,几人是进不了城的。
孔大河和老母亲便千恩万谢地给二人准备吃食,不消沈云歌穆元湛注意,孔大河已经把两只三天下一颗蛋的鸡都杀了。
便拿着两只母鸡和院子里自己种的土豆,又加了雨季时小丫头山腰间采的野蘑菇晒成的蘑菇干炖了一大锅。
老母亲本打算把家里之前攒下的几个鸡蛋煮了给几位恩人吃的,可看了看仅剩下六颗,于是留下,待明儿早晨再给恩人做朝食。
半个多时辰后,一锅热腾腾的母鸡炖蘑菇出锅。
沈云歌和穆元湛边吃饭边向孔大河打听了那强绅的住处。
随后二人才发现,祖孙三人却没有给他们自己碗里盛菜,看样子是等着几人吃完,他们再随便吃几口的。
但看着一年到头都吃不到的荤腥,小丫头在一旁直咽口水,于是沈云歌和穆元湛都心有灵犀地吃了没几块肉,又吃了一块黑面饼便放下筷子道吃饱了。
汤圆和石晟见状也是没吃太多放下了筷子。
最后,一锅肉和蘑菇倒还剩多半锅。
几个人便都出了院子说是遛食。
剩下祖孙三人才拿起筷子吃饭。
一会儿后,孔大河出来向穆元湛和沈云歌道:“贵人,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两人才发现,一共三间房,还有一间是做饭吃饭的一间,他们一行四人加上祖孙三人七个人,怎么住?
“贵人别担心,能住下的。”孔大河看出两人的顾虑便解释,“两个兄弟委屈一下,我给在厨房打两块板可以凑乎一夜。我娘和女儿住我的房间,我去光棍兄弟家住一晚,贵人和这位看起来娇弱一点的小兄弟住我娘的那张床,我娘和女儿的床还干净点。”
孔大河虽不敢确认沈云歌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但看得出几个人的身份谁是主仆。
又看沈云歌男人女相,身材纤秀,身披贵重裘皮,并且穆元湛眼神语气对她都不一般,便猜不是兄弟便是带着女扮男装的贴心人,让二人住一屋准没错的。
这时的汤圆:\(◎o◎)/!
石晟:(??)
“……”穆元湛并未解释,瞳仁斜向沈云歌。
“那个孔大哥,我和大娘、小丫头挤一挤也行。”沈云歌眼眸紧张地道。
孔大河很抱歉地说:“实在抱歉小公子,家里床小,只能挤上两人。”
“……”沈云歌面色一顿,随即她看了看眼前这几人,怎么调派都不合适。
让小丫头与穆元湛睡一张床不行,让大娘与穆元湛睡一床也不行,让穆元湛去光棍大哥家,孔大河和十五岁的女儿睡一张床也不太好,娘俩睡……
“好了,就这么睡吧。”这时穆元湛开口,牵起沈云歌的手腕便往屋里走。
孔大河这时已经确定,那纤秀的小公子确实是女扮男装,并且二人关系微妙,他便不多话安排完自己去了光棍兄弟家。
两人的这间屋子是边上单独的一间,一盏如豆的烛光照亮屋子的一角。
屋里有一张仅可以睡下两人的床,和一个古老的木制衣箱,还有一把一看便是自己做成一个木头凳子,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沈云歌细细看了下昏暗烛光下的床,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她先是瞳孔一震,随后便慢慢放松。
她能理解,贫苦的人家,哪里有什么多余的被子给他们盖的。
看来只好坐一晚上了。
随即,沈云歌坐在了木凳上,淡淡道:“王爷有伤,好好歇着吧。”
穆元湛站在光影里,眼眸淡淡看着沈云歌,她那纤而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映出两道阴影,一副清冷又谨慎防范的神色在这幽幽的烛光下却显得那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