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京城近郊的山野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断龙涧一战的余波尚未平息,龙飞的身影已隐入密林,牵制着覆海会的高手与叛军主力,而另一处战场的暗流却在悄然涌动。距京城不过三十里的弘方外围据点,此刻灯火摇曳,守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然而,空气中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据点的外围,乃是一片低矮的土坡,坡后则是一条蜿蜒而过的官道。此时,官道上马蹄声急促,一队人马在夜色中悄然逼近。为首之人身披暗色锦袍,头戴毡帽,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正是爱新觉罗·承泽。他身后跟随的数十骑,个个甲胄在身,佩刀悬腰,气息沉稳,正是禁军中一小支精锐之师。
承泽勒住马缰,目光冷冽地扫向前方据点,手中马鞭轻轻一敲马背,低声道:“诸位,此地乃弘方逆党外围要塞,若不拔除此钉,京中大局难定。今夜之举,关乎社稷安危,望诸位莫要辜负本王所托。”他的声音虽不高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令人心头一震。
身旁一名年约四旬的禁军将领闻言,抱拳沉声道:“王爷放心,末将李延庆愿率部下率先冲锋,誓破此垒!”此人正是禁军中一员中立派系的头领,素来以勇武着称,但其忠诚却常因利益而摇摆。此番承泽亲至,以利诱之,又以大义压之,终令其率部效命。
承泽微微颔首,目光却未在李延庆面上多停留,而是转向另一名身形清瘦的将领,冷冷道:“周校尉,你部负责断其后路,若有漏网之鱼,休怪本王军法无情。”那周校尉脸色微变,连忙低头应诺。他本不愿参与这场风波,但承泽手中握有其私通外藩的证据,只得硬着头皮从命。
“既如此,动手!”承泽一挥手,数十骑迅速散开,借着夜色与地势的掩护,悄然逼近据点。李延庆一马当先,带着十余精锐直扑据点正门,而周校尉则率部绕至侧后,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据点内的弘方守军,约莫百余人,多为私兵,虽称不上精锐,但仗着地利与工事,倒也不易攻破。此时,守军头领正倚在哨楼上,手中酒壶晃荡,满脸倦怠。他本以为此地远离京城战火,不过是走个过场,不料夜色中忽有杀气逼近,未及反应,耳畔已传来一声低喝:“敌袭——”
话音未落,李延庆已率部冲至据点正门,长刀一挥,寒光乍现,一名守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倒地气绝。其余守军大惊失色,纷纷抄起兵器迎战,哨楼上的头领更是酒意全消,嘶声吼道:“速速通报大人,禁军叛乱!”他一面高喊,一面抓起一旁火把,欲点燃信号火箭。
然而,李延庆岂容他得逞?只见他身形一跃,脚尖在土墙上借力,几个纵身便攀至哨楼之侧,长刀横扫,火把应声落地,那头领连退数步,惊骇道:“李延庆,你疯了,竟敢投靠承泽逆贼!”李延庆冷笑一声,刀锋直指其咽喉:“逆贼?成王败寇罢了!弘方大人私调禁军,谋逆在先,你等不过是替死鬼,怨不得我!”
那头领还欲辩解,李延庆已不容他多言,刀光一闪,头领咽喉喷血,软倒在地。楼下守军见头领身死,士气大挫,纷纷后退。而此时,周校尉部也已从侧后杀入,内外夹击,守军登时乱作一团。
承泽坐于马背,远远观战,面色平静如水,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并非不谙武艺,凭着先天境初阶的真气修为,若亲自动手,破此据点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深知,此战非仅为杀敌,更为立威。他故意不亲自下场,只以禁军为刀,既可试探李延庆与周校尉的忠心,亦可借此战震慑其他中立派将领,示之以威恩并施。
不多时,据点外围守军已尽数被剿,残兵或降或逃,狼狈不堪。李延庆提着长刀,血迹未干,满脸杀气地走到承泽马前,单膝跪地,沉声道:“王爷,敌军外围已清,内垒尚有数十人负隅顽抗,可需末将亲自扫平?”
承泽微微眯眼,目光越过李延庆,望向据点深处那座尚燃着灯火的土堡,淡淡道:“不必急于全歼,留些活口,本王尚有用处。”他语气中透着一丝深意,李延庆虽不明其意,却不敢多问,只得点头应是。
周校尉此时也赶来复命,喘息着道:“王爷,敌军后路已断,末将部下抓获数名逃兵,可要即刻审问?”承泽摆了摆手,目光冷冷扫过二人,低声道:“弘方之人,心思最是狡诈,若无铁证,其党羽必不甘俯首。今日之举,不过是敲山震虎,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尔等好生看管俘虏,若有半点差池,本王拿你们是问!”
二人闻言,心头一凛,齐声应诺。他们虽不知承泽葫芦里卖的何药,但也隐隐察觉,此人城府极深,绝非表面上那般温和可亲。尤其是李延庆,低头退下之际,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本以为承泽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权势全靠旁人扶持,不料这一番指挥调度,竟隐隐有几分帝王之象,令人不敢小觑。
夜风渐起,土坡上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承泽独自立于马背,目光遥望京城方向,似在沉思。他此举虽为龙飞牵制弘方主力,减轻其在断龙涧的压力,但心中却并非毫无杂念。弘方虽是敌人,却根基深厚,若彻底与之决裂,是否会动摇自己在宗室中的立足之地?若日后风向有变,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这些念头,如乌云般在心头盘旋,令他眉宇间多了一分阴郁。
他自幼生长于先帝冷宫,母妃早逝,身份不明,受尽白眼,才养成如今这谨慎多疑的性情。即便龙飞视他为挚友,玄洋子暗中相助,李鸿章为他筹谋,他骨子里仍有一份孤狼般的戒备,始终不愿将信任全然托付于人。此番率禁军突袭弘方据点,既是大义之举,亦是试探之棋,若禁军忠诚可控,则可再进一步;若有异心,他亦有退路可寻。
正思索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只见一骑禁军斥候飞奔而至,翻身下马,神色慌张道:“王爷,大事不好!弘方大人似已察觉我军动向,其主力正从城东方向急速增援,人数不下千人,恐半炷香内便到!”此言一出,李延庆与周校尉皆是面色一变,齐齐看向承泽,胸中战意登时消减几分。
承泽却并未动容,只冷冷一笑,喃喃道:“来得倒是快,弘方啊弘方,你果真沉不住气。”他转头望向李延庆,沉声道:“将军,本王料定弘方主力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增援,不过是虚张声势。你只管率部固守此地,若敌兵逼近,便以信号火箭告警,本王自有后手。”言罢,他马鞭一扬,竟带着数名亲兵径直往京城方向而去。
李延庆与周校尉目送其背影,面面相觑,心中皆是疑云重重。承泽此举看似大胆,实则满是算计,他既不亲守此地,又抛下“后手”之言,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另有图谋?二人不敢多想,只得硬着头皮整顿兵马,准备应敌。
夜色愈深,远处弘方增援的火光已隐约可见,战鼓之声若隐若现,令人心头沉重。而承泽远去的方向,京城天际线隐隐透出一丝诡谲的红光,仿佛更大的一场风暴正在酝酿。究竟是弘方孤注一掷,还是承泽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答案尚未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