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毒,宋明允踩着青石板往粮铺走,官靴底碾得米糠簌簌响。
赵德贵跟在后边直跺脚,靛青锦袍下摆沾了泥,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孔雀:\"宋大人!
我赵家三代良民,您这是滥用职权——\"
\"滥用职权?\"宋明允偏头,狗尾巴草在嘴角晃了晃,\"方才公堂上你家信使往火盆里扔砒霜,张老三咳血咳得能染半幅锦旗,这算良民?\"他摸了摸袖中发烫的银勺,那是方才系统奖励的\"喉管探测勺\",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像在提醒他\"任务进度30%,超时扣寿\"。
粮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衙役王二推开。
宋明允跨进去的瞬间,霉味混着米香扑面而来——不对,这味儿太甜了。
他抽了抽鼻子,现代法医的直觉在脑子里敲警钟:\"正常米糠该有谷壳的清苦,这股甜腻......\"
\"甜的是掺了糖霜防霉!\"赵德贵抢着解释,额头的汗珠子顺着鬓角滚进衣领,\"我家粮铺讲究,米糠都要......\"
\"讲究到地窖墙缝长霉斑?\"宋明允突然拽着赵德贵的袖子拖到墙角。
青砖墙根有道半指宽的裂缝,暗褐色霉斑像团烂泥糊在上面,\"米糠发酵产酸,这霉斑至少得腌三个月——够埋三十口棺材了吧?\"
赵德贵的脸\"唰\"地白了。
陈婶突然从门后挤出来,围裙角还沾着面粉,手指抖得像筛糠:\"上月十五!
我起夜倒泔水,看见地窖里出来三个黑衣人,扛着麻袋往河边走!
赵公子塞给我五两金叶子,说要是敢说出去......\"她突然捂住嘴,眼泪\"啪嗒啪嗒\"砸在青石板上。
\"说下去。\"宋明允摸出块帕子递给她,眼角余光瞥见赵德贵的手正往怀里摸——那是藏短刀的动作。
他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半步,银勺\"当啷\"掉在地上,\"说出去会怎样?\"
\"会像刘嫂子那样!\"陈婶突然拔高嗓门,\"她上个月也撞见了,说要报官!
结果......结果第二日就死在井里!\"
地窖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宋明允耳朵动了动,弯腰捡起银勺,指尖在墙缝上一戳——墙灰簌簌往下掉,半块麻袋角露了出来。
他手腕一翻,银勺尖挑开墙皮,霉味混着刺鼻的砷味扑面而来:\"王二,拿铁锹。\"
\"使不得!
这是我家祖宅——\"赵德贵扑过来要抢铁锹,被王二反手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铁锹下去的瞬间,半袋米糠\"哗啦\"落进月光里,米粒子上沾着白色结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砒霜。\"宋明允捻起一粒米,凑到鼻尖闻了闻,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炸响:\"检测到三氧化二砷,浓度27%。\"他转头看向张老三,那老头正举着本《验尸规程》喊\"此非官方法度\",\"老张头,你说刘氏指甲里的米糠是挣扎时嵌进去的?\"
\"正是!\"张老三梗着脖子,\"《洗冤集录》有载,活人受创时指甲必嵌异物——\"
\"那你看看这个。\"宋明允把半袋米糠倒进旁边的水缸。
清水里,米粒子打着旋儿沉底,\"活人指甲嵌的米糠该沾着组织液,会黏成块。
可这米糠呢?\"他抄起根竹筷搅了搅,\"跟新磨的似的,一粒是一粒——你们是用磨坊的石磨碾碎了尸体指甲,再塞进去当伪证吧?\"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哐啷——\"像是有什么重物撞在木门上。
赵德贵的膝盖\"扑通\"跪在地上,锦袍上的金线绣着的\"赵记\"二字被蹭得发亮:\"宋大人!
我就是个管账的,真不知道地窖里有啥——\"
\"不知道?\"宋明允甩了甩银勺,精准钉在木门缝隙里。
门后传来\"刺啦\"一声布料撕裂响,他猛地踹向门板。\"轰\"地一声,腐朽的木门裂成两半,霉味混着腐肉味扑面而来——三具尸体倒悬在梁上,身上裹着暗黄色绸缎,袖口绣着半枚火焰纹。
宋明允的瞳孔缩成针尖。
系统提示音疯狂跳动:\"检测到靖安王府暗纹,匹配度98%。\"他踮脚扯下一具尸体的手,指甲缝里嵌着半枚银质耳钉——和刘氏耳骨上的刻痕分毫不差。
\"这是......\"王二的声音发颤,手里的火把抖得火苗直晃。
赵德贵瘫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每月初一,有人送'药引子'来......说是给靖安王配......配尸毒......\"
宋明允没理他。
他盯着尸体身上的绸缎,指尖轻轻抚过衣摆——那里有块凸起的针脚。
他眯起眼,伸手捏住那处,慢慢掀开......
\"大人!\"王二突然喊了一嗓子,\"外头有公差找您!\"
宋明允的手顿在半空。
他看了眼倒悬的尸体,又看了眼衣摆下若隐若现的暗纹,突然笑了:\"把赵德贵和陈婶先押回县衙。\"他扯下块绸缎裹住手,将尸体小心放下来,\"王二,找块油布把这些盖好——别碰衣摆。\"
日头西斜时,他蹲在地窖口抽了根狗尾巴草。
系统提示音终于响起:\"任务进度80%,检测到隐藏线索:靖安王尸毒计划。\"他摸着怀里的滤布,又看了眼裹着尸体的绸缎——方才指尖触到的凸起,像是绣了半幅旗子。
\"宋大人!\"衙役在门外喊,\"县丞说有急事找您!\"
宋明允拍了拍身上的灰,把狗尾巴草吐在地上。
他最后看了眼地窖里的尸体,转身往外走——那半幅旗子的纹路,他好像在刘氏的耳骨刻痕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