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徐氏的邀请下,第二天,老秀才就上了门。
如今村里,人人惶惶不可终日,根本没人让孩子念书了,不是老秀才矜持的时候了。
原来他还有几个学生,可这一下,他家里是彻底空空荡荡了。
老秀才虽然被叫老秀才,其实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这是尊称,实际上他只考了个童生。
可是方圆十里地,就这么一个像样的读书人,别人自然要尊敬他了,而且他还这个岁数了。
老秀才唯一的儿子被征走了,还是拿出了家里大笔存款,加上老秀才也教出过镇上的一个秀才,找了关系才换的老秀才儿子不去前线,只在后面儿搞后勤。
可是儿媳不到一个月就想改嫁,现在正在家里闹着,没办法,家里没了进项,不改嫁,都得饿死,儿子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自己还有小重孙要养活,儿媳也是为了孩子才想要改嫁的。
存款都给小儿子疏通关系了,要不然他们家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可老秀才就那么一个儿子,更不可能看着儿子上前线去送死。
老秀才生了三个儿子,只活下来一个,另外两个明明聪明却早逝,也没留下一儿半女,这个小的,脑子愚笨,别说秀才,连童生都考不上,要不也不用被抓壮丁了。
存款没了,进项没了,地也没法种,儿媳不闹着改嫁日子怎么过?
这时候林月月从城里回来,并且要孩子读书识字,这对老秀才来说,简直是旱地甘霖。
老秀才的儿媳早上听说有人找公公启蒙,头一回没一大早再提改嫁的事儿,想来是想看看束修够不够养孩子的。
哪怕有丈夫挣的一半,她都不带改嫁的,现在还没被征兵征走的男人,要么是病的,要么是残疾,要么是年纪实在太大的,不然怎么可能没被抓走!
况且带着拖油瓶改嫁,能有什么好的?去了估计就三天两顿打。
“三个孩子,大的这个稍微识了几个字,小的大字不识一个,您看看,这怎么说?”林月月问老秀才。
老秀才一抚胡须,心里想着:要是束修要的高了,恐怕对方不乐意,自己现在也没别的生计……
但是价格低了,养活一家三口也不容易……
“按照往常,启蒙束修起码要一人五两银子一年,如今年月不好,两个孩子,五两银子一年,外加百斤白米,如何?”
往常哪有讨价还价的份儿,不学拉倒。
可惜今年确实不是他能挑学生的时候了,要打仗了啊,村里哪里有人愿意念书的?钱都不够买食物的。
五两银子,一家人吃喝,一年其实存不下什么来,但也够吃了,老秀才实在不敢多要。
这比林杉杉想的价格要低很多,还以为老秀才会仗着他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狮子大开口呢。
毕竟往年,一个学生一年最起码笔墨纸砚,加上各种杂七杂八费用,起码三十两银子,反正村里人肯定负担不起,都是知道名头的各村富户的孩子在这里读书。
这下,只五两,还只要百斤白米,确实是大减价了。
林杉杉同意了,但怕他不认真,只交了一半的束修,半年交一次,往后大的带着小的去念书就行。
而且,林杉杉也担心突然有变故,比如……战场局势变化,导致她得跑路。
本来是可以让老秀才来许家教书的,不过,林杉杉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这样怕人说闲话,所以还是孩子们去老秀才家学习。
七岁加五岁的娃,完全可以大的带小的去上学了,离得也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到。
蛮好,两个孩子都不用整天盯着了,她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这些孩子虽然年纪小,可是天天跟一块儿待着,她也会觉得头大的。
至于说把孩子留在家里自己教?
她没这本事。
村里还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暂时并没有关注到从城里回来的林月月,当然,也跟林月月的低调有关。
林杉杉把粮食藏进地窖里,又开始收拾屋子。
等到孩子们上学了,她早上起来给孩子们做饭,两个儿子离开后,让女儿玩耍,她把几个孩子的衣服洗了。
中午做了饭送去学堂,回来洗漱之后,睡个午觉,把家里荒废的菜园子整理出来,多种些蔬菜。
又去找了个买鸡崽儿鸭崽儿的人家,买了几十只鸡崽儿鸭崽儿,鸡鸭舍是以前就有的,屋子后不远的地方。
傍晚就做饭,等孩子们回来吃完饭,就开始考察孩子们的学习内容。
这个世界的文字当然又是林杉杉不认识的,雇主也不认识的,所以林杉杉一边考察一边学习。
这样离开时雇主还能从大字不识一个,变成个读过书的,总归是有点好处,增加点雇主满意度嘛。
当然最主要是林杉杉受不了自己大字不识一个的状态,兵荒马乱的年代,她要过10年,怎么能不识字呢?
孩子们学多少内容,晚上都要复述一遍,又是复习,又可以预习新的内容,第二天,林杉杉就开始教女儿自己昨晚学到的内容。
这个世界呢,还是男子为尊的世界,女孩儿当然是不能跟着老秀才学习的,林杉杉也没打算挑战权威。
老秀才再怎么也不会愿意的,虽然,如果她真要威逼对方,对方为了钱财也会妥协,但是……她还是别干这种逆人设的事儿吧。
但是她可以自己学了之后教给安安,一样的。
其实3岁的安安还是更喜欢玩耍,谁想这么小的年纪学习啊,但是能跟着娘亲学习,她也挺开心的,于是还是乖乖听话。
先生虽然只收了五两银子,但是笔墨纸砚都得自己家出,先生是不可能出的。
粗算一下,一年就得十两银子下去,这年头纸笔是真贵啊。
这还是因为先生家有书,孩子们不需要买书,只需要抄书,所以省了一大笔的买书钱。
林杉杉也不打算挑战这个世界,或者改变这个世界,发明个造纸术什么的……
贵就买贵的吧,反正不是活不起了。
林杉杉正享受着难得一见的纯粹田园生活,感慨这30积分实在好赚,没过去几天,官府来人了!
一大帮跟泼皮无赖似的官差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最后说了人话,
“所有人,此次加征田税,不得有误!”
林杉杉也算是无语了,前脚把成年男子们全都抓走填战壕,后脚就要加税收?指望老弱妇孺们交税?
这不是逼着大家一块儿死吗?昏君!昏官!
果然,大部分人家都交不起税收,一片愁云飘在村子上空,甚至等几天都不肯,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城里的大户人家老爷来人宣传他的贷款业务!
妹的,林杉杉就说不对嘛,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不就是历史上那些邪恶地主干过了无数次的圈地政策吗?
交不起税款就得贷款,贷款还不上就得卖儿卖女,就得把地给地主老爷,就得做地主老爷的奴隶……妥妥官商勾结圈地,玛德!
前头把壮年男人抓走填战壕,后头就要逼着老弱妇孺卖儿卖女,逼着她们无家可归,逼着人去死。
简直是没人性!
看着全村人哭哭啼啼的模样,林杉杉在深夜中叹了口气,换了一身夜行衣,骑着快马去了城里。
天微微亮,林杉杉回来抱着孩子们接着睡觉。
林杉杉想着:可不怪我,我说了嘛,一个月的情绪缓冲期没过,我这个杀手人格还没消失啊!
过了好几天,惶惶不可终日的村里人没看见贷款的人来,村里有人去一了解才知道,县官大老爷被人杀了,砍了脑袋挂在县衙的光明正大牌匾上。
还有那个本来要给他们贷款的大户,是县官老爷的亲舅子,也被满门灭了,一家惨死。
还有家里的钱财也全都被抢了,一分不剩,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强盗干的事儿。
哎呀,真的好惨啊。
村里人几乎是捂着嘴怕自己笑出声来说的这话。
村里人开心了,催税收的人确实不再来了,村里人提心吊胆一阵,发现税收之事不了了之了,心情一阵轻松,背地里感谢着杀死县官和他家舅子的强盗。
在那个学了十年的世界没用上刺客的手艺,倒是在这个世界上用上了。
林杉杉倒是想冷静,可她暂时真的不想搬家,这田园生活她还没过够呢,要是被圈地,那这些邻居都成了奴隶,她能怎么办?
不过,钱她真没拿多少,空间太小根本装不下什么钱,她还是随便拿了块儿布包了几个金锭子走的。
老天保证,就几个!空间根本什么都放不下了,除了金银就是毒药,她总不能把毒药拿出来吧?
哦,杀那些人渣还用不上毒药。
至于为什么别人说,强盗们把所有县老爷和他舅子的钱都抢干净了……肯定是因为有人抢了栽赃在强盗头上呗。
那么是谁呢?
废话,肯定是县衙其他的话事人啊!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出来分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