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越看越有意思)
王德才不觉吃惊地问道:“小徐,你当过兵?”
“没有啊?怎么了大爷?”
“啊!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没当过兵,竟然对自己要求这么高,看来这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小伙子。
王德才的心里对徐峰的评价又提高了很多。
山上散落的地窨子不少,他去过的也不在少数,可里头大多杂乱不堪。
就连屯里那些有女人操持的人家,往往也是一片狼藉,收拾不利索。
让王德才在木墩上坐下,徐峰用粗瓷碗给他倒了碗热水,转身便忙活起来——淘米蒸高粱饭,又把冷菜架到灶眼上热着。
徐峰一边往灶膛里添柴火,一边状似随意地说道:“大爷,昨儿个我这儿来了个生人。
我在山上远远瞅见,那人在我地窨子跟前转悠,像是要翻找啥东西,幸亏大黄机灵,直接蹿出去把他拦住了。”
火苗噼啪作响,映得他眉眼忽明忽暗。
他拎起铁勺搅了搅锅里翻滚的高粱饭,声音压低了些:“那人临走时撂了狠话,说要弄死大黄……”
这事不能藏着掖着,越多人知道越好,到时候不管自己咋处理,也会有人替自己说话。
“哪人长啥样?”王德才一边喝着水一边问道。
徐峰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头发稀疏,有些灰白,乱蓬蓬的,像是很久没有梳理过,肤色偏黄,眼睛细长,鼻梁高挺略微歪斜,嘴唇薄,身材瘦削,肩膀微微前倾,走起路来有些驼背……”
徐峰还没等描述完,就听到王德才打断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那个狗杂种是谁了。”
“谁呀?”徐峰回过头好奇地问道。
“他叫冯德贵,是我们屯里的人,外号叫‘面条’。
平时蔫头耷脑的,可肚子里尽是坏水儿,专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这人脸皮厚得能擀面条,有一回他媳妇儿来病了,他来我这儿开药,临走时竟顺手把我晾在外头的棉手闷子(手套)给顺走了,害得我好一通找!”
王德才一提起冯德贵,气得直咬牙:
“呸!他名字里带个‘德’字,可干的尽是缺德事儿!那副手闷子,等我瞅见的时候,已经戴在他家孩子手上了。都是一个屯子的,我还能拉下脸去要回来?唉……”
“他家穷得叮当响,自己又懒又滑,媳妇儿孩子都跟着遭罪。他这人啊,你可得防着点——但凡值点钱的东西,可千万别让他瞧见,一不留神就给你顺走喽!”
徐峰听罢,咧嘴一笑:“我这儿也没有啥值钱玩意儿?估摸着那小子不会再来了。”
“你可别大意,那可说不准”王德才一拍大腿,“你刚打了熊瞎子,现在屯里好多人家都知道了!八成是冲着熊胆来的。”
这话正说中了徐峰的心思。
看来,不光他一个人这么琢磨。
徐峰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熊胆……已经给林山魁送去了。那熊挨了他三枪,早就是强弩之末,我不过是补了一枪捡个现成。他伤得重,熊胆该是他的。”
“讲究!是个爷们儿!”
王德才冲着徐峰竖起了大拇指。
“现在熊胆在林大哥那儿……冯德贵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也打他们家的主意?”徐峰担心地说道。
“那小子啥事儿干不出来,我看备不住啊!”王德才点头说道。
“那……那可咋办?林大哥现在受了伤,要是熊胆真被偷走了咋办呐!”
徐峰这是发自内心的担心。
这个年代刀枪随便,人员也不受控制,想去哪就去哪,要是真被人惦记上,再给偷走了,还真不好找回来。
他可不想自己刚给媳妇儿家送去的熊胆还没等改善她们的生活呢,就给丢了。
这东西和钱还不一样,钱没有可以挣,可熊这东西不是说打就能打到的。
即便遇到了,你也得有那个命,要都是像林山魁那样的,还熊胆!没被熊瞎子一巴掌拍死,都算是他命大。
“没事儿,屯里有人,白天他一般不敢去偷,等一会儿我回去,就去一趟山魁家,把这事儿告诉她们,顺便再看看山魁的伤恢复的咋样了。”王德才淡定地说道。
“那感情好,先谢谢大爷了。”徐峰一边嘴里谢着,一边在大锅前忙活。
“你这孩子,这还谢个啥,就是顺个道的事儿。”王德才笑着回道。
徐峰其实是想自己去通知林山秀一家,可又怕引起她们的误会,再以为想把给出去的熊胆要回来,那就不好了。
所以王德才说他回屯子里去林家告诉一声,他也就顺理成章的答应了。
看到徐峰这个外来人对林家都这么照顾,不由得王德才也变得更热心了。
徐峰见高粱米饭已经熟了,便开始热熊掌。
将熊掌热透后,浇上汤汁,用咸盐卤的大脑瓜,加上凉拌的婆婆丁,狍子肉炒红辣椒,又把新打的灰狗子烤了两只。又用新挖的大脑瓜加上猪板油吊了一个汤。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齐活。
桌子本身就小,这几样东西把桌子占的满满腾腾的。
在徐峰看来再不过平常的东西,可对于王德才来说就是山珍海味。
虽然王德才是赤脚医生,主要是个中医,对时摆弄中草药材的时候比较多,也总喜欢拿些大补的东西做些药膳。
久而久之也算是个会做会吃的,熊掌这样的好东西他也没有吃,有些猎人打了熊受了伤,免不了找他治伤给他拿只熊掌表示感谢。
就是这么一个有经验的人,他做出来的熊掌都不敢保证腥骚味一点没有。
可徐峰做出来的熊掌,不但肥而不腻,而且一点的腥骚味都没有。
婆婆丁和大脑瓜就不用说了,每年开春都会吃上一段时间。可那灰狗子,他吃过的也不少,烤的、炖的、炒的、炸的。哪种做法他没吃过。
可偏偏徐峰烤的咋就那么香。
虽说年纪大了些,可牙口好,越嚼这麻辣的灰狗子上特有的松子味,就越香。
再说这加了猪板油的野菜汤,直叫的王德才喝的欲罢不能。
“徐爷们儿,你这手艺也太好了,我这在你这吃了一顿,估计回家后几天都不想吃了,怕把这味给忘了。”王德才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
“那没事儿!你要是喜欢吃,那就没事儿就到我这来,我打到啥,咱就吃啥,等我再去区里,打几斤酒回来,没事儿咱你俩儿喝两盅。”
“那行啊,不过酒你就不用买了,再来吃饭我带酒,我家里的酒虽说算不上好酒,可里面泡着的东西可是好东西。”
王德才嘴上是这么说,可他又怎么会这么做。
偶尔来吃上一顿还行,要是经常来吃,那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这年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一般情况下,去谁家串门,见人家准备做饭了,都会起身告辞,尽可能的不在别人家吃。
教育自己家的孩子也是,看到人家要吃饭了,就赶紧回家,别在别人家里吃。
家里来客人时,女主人和孩子通常不能上桌一起吃饭,而是等客人用完餐后再吃。
这体现了对客人的优先招待和家庭的尊卑秩序。
这就是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