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阳站在明理堂内院的月洞门前,看着眼前热闹却不喧嚣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
五年,弹指一挥间。
明理堂,不再是当初那个老城区里门可罗雀、靠着街坊邻里偶尔帮衬的小小门脸。如今的明理堂,早已迁址,虽依旧选在清静之地,却是一座三进的院落,古朴雅致,气韵内敛。今日,这里张灯结彩,却非俗世的喧闹,而是一种由内而外透出的喜庆与祥和。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檀香,混杂着宾客身上各异的气息。林青阳的阴阳眼早已收放自如,此刻他并未刻意催动,却也能感受到一股股温煦的、明亮的、甚至带着几分敬畏的“气”在院中流淌、交汇。
“师父。”
一声沉稳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叶清风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青衫,五年岁月在他脸上添了几分成熟,眼神却愈发清澈,如同深潭。
“清风。”林青阳微微颔首,目光落向院中,“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嗯,首批十二位师弟师妹,除了两位在外地分馆走不开,其余都到了。后来几批的弟子代表,还有这些年受过明理堂指点的各界朋友,都来了不少。”叶清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这五年,明理堂从最初的无人问津,到如今的桃李芬芳,声名远播,他作为林青阳身边最亲近的弟子,一路见证,感触最深。
“辛苦你了。”林青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句“辛苦”,不仅仅是为今日的庆典,更是为这五年来叶清风的默默付出。
“师父言重了。”叶清风微微躬身,“若非师父,清风至今或许还在江南叶家的故纸堆里打转,不知天地之大,命理之玄。”
林青阳笑了笑,没再多言。他知道叶清风的真心。
目光越过叶清风,他看到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谢雨晴,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却也难掩眉宇间因修习命理而沉淀下来的静气。她正与几位商界人士轻声交谈,举手投足间自信从容,再不是当年那个初遇时带着几分锐气和疑虑的金融才女。察觉到林青阳的目光,她遥遥举杯示意,眼中带着由衷的感激与尊敬。
林青阳亦举起手中的清茶,回敬。
他想起五年前,自己还是个为房租发愁、被女友分手的落魄青年。爷爷的离世,玉匣真本的出现,阴阳眼的觉醒……一幕幕,恍如昨日。那些窘迫,那些迷茫,那些被人当成神经病的尴尬,那些初试身手时的忐忑。
还有,那些暗中的较量,与何世雄的生死博弈,逆命阁的阴影……
他甚至能清晰回忆起,当初在老宅后院,暴雨中打开地下密室入口时的那份惊心动魄,以及后来被困地窖,初读爷爷遗信和《玉匣真本》时的震撼。
命运的齿轮,从那时起,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疯狂转动。
“青阳,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姜伯,莫云,赵老板……这些当年与他一同对抗逆命阁的命理界前辈,如今虽已年迈,却精神矍铄,看向林青阳的眼神里,满是欣慰。
“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林青阳迎上前,与几位老友寒暄。
“五年啊,明理堂能有今日之盛,全赖你小子不忘初心。”姜伯感慨道,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里,此刻也泛着些许湿润。
“是各位前辈扶持,弟子们同心协力。”林青阳谦逊道。
他知道,自己的路,远比常人看到的要艰险。玉匣真本是无上至宝,也是沉重枷锁。这五年,他不仅要传道授业,更要时刻警惕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觊觎目光。他曾数次感觉到,有无形的丝线在牵引着某些事件,试图将明理堂拉入不可预测的漩涡。
每一次,他都凭借着《玉匣真本》的智慧和日益精进的修为,以及朋友们的帮助,化险为夷。
但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从未消失。
就像此刻,这满院的祥和喜庆之下,林青阳的心底深处,依旧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虑,一种对未来的隐隐不安。他知道,树大招风,明理堂越是兴盛,所要面对的挑战便可能越是巨大。
“师父,吉时快到了。”谢雨晴走了过来,提醒道。她如今不仅是林青阳的弟子,更像是明理堂的半个管家,许多俗务都由她和叶清风打理。
林青阳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杂念。
今日,是庆典。
他缓步走上院中临时搭建的简朴高台。台下,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他,充满了期待与敬仰。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风华正茂的青年,有商界精英,有学界名流,更多的,则是明理堂的弟子们。
看着这些面孔,林青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五年,从最初的孤身一人,到如今的桃李满天下,这份成就感,足以慰藉所有的艰辛。
他没有用扩音设备,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落,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抵人心:
“诸位同道,诸位朋友,诸位弟子。”
“今日,是明理堂创立五周年的日子。五年光阴,倏忽而过。回首来路,感慨万千。”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缓缓道:“五年前,林某初得先祖传承,于迷茫中摸索前行。幸得各位前辈提携,诸位好友襄助,众弟子不离不弃,方有明理堂今日之局面。”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沧桑:“我辈修习命理,非为故弄玄虚,更非蛊惑人心。‘明理’二字,乃是根本。明事理,明时势,明己身,方能知命而不惑,顺势而有为。”
台下静默无声,唯有风吹过院中老槐树叶的沙沙声。
“这五年,我们见证了太多因‘不明理’而陷入困境之人,也庆幸能以绵薄之力,助人拨开迷雾,重见光明。这,便是明理堂存在的意义。”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
“今日,借此五周年庆典,林某欲宣布明理堂未来五年之计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其一,深化命理理论研究。”林青阳的声音斩钉截铁,“《玉匣真本》博精深,我辈所得不过十之一二。未来五年,明理堂将投入更多精力,探究命理之源,穷究天人之秘,力求构建更完善、更契合当世之命理学说。”
这话说得有些“莽”,甚至带着几分挑战天机的意味。但从林青阳口中说出,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力。
“其二,扩大社会服务范围。”他继续道,“命理之学,不应束之高阁,当为世人解惑,为社会造福。未来五年,明理堂将在各地增设分馆,培养更多合格命理师,以更便捷、更普惠的方式,服务大众,尤其要关注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
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赞叹声。这不仅仅是扩张,更是一种担当。
“其三,亦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培养更多优秀传承人才!”林青阳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灼灼地望着台下的弟子们,“大道传承,薪火不灭。明理堂不仅要传授术法,更要传承道心。我希望,从明理堂走出的每一位弟子,都能心怀正念,恪守明理之本,将这门古老智慧发扬光大,造福后世!”
一番话说完,台下先是片刻的沉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弟子们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更加辉煌的未来。那些曾受过明理堂恩惠的宾客,也为林青阳的胸襟与抱负而动容。
林青阳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未来五年计划,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也是他不得不肩负的使命。他隐隐感觉到,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正在变得越来越汹涌。或许,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更多的同道,才能应对那未知的挑战。
庆典在热烈的气氛中继续。林青阳与众人一一敬酒,谈笑风生,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源自《玉匣真本》最深处的警示,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从未真正远离。
夜深,宾客散尽。
叶清风与谢雨晴等人忙着收拾残局。林青阳独自一人踱回内院书房。
推开门,一股熟悉的墨香扑面而来。书架上,那本用特殊材质包裹的《玉匣真本》,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书的封面。
冰凉的触感,却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生命力。
“五年了……”他又一次在心中默念。
这五年,他从一个孤苦少年,成长为一代命理宗师。他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声望与能力,但也承担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责任与凶险。
他不知道下一个五年,会是什么样子。
但他知道,只要《玉匣真本》在手,只要“明理”之心不变,他就必须走下去。
突然,他心中一动,一种莫名的悸动从心底升起,仿佛远方有什么东西,与他手中的《玉匣真本》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那是什么?
林青阳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他隐约觉得,这个五周年庆典,或许不仅仅是一个里程碑,更是一个新篇章的序幕。
一个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新篇章。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深邃的夜空。
星河灿烂,却似乎暗藏玄机。
“新的命理体系……”他低声自语,脑海中浮现出庆典上宣布的第一个计划。这不仅仅是一个口号,更是他接下来要倾注心血去完成的宏愿。
而这,或许就是那份悸动的来源?抑或是,更大的风浪,已在不远处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