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区域十分宽敞,中心低矮,边缘较高,像一个巨大的餐碟。
更引人注目的是,这里满墙满地都长满了明斛花,密密麻麻的花朵让两人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这些花朵有着颜色上的区别,红与白泾渭分明,红花从两人所处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接近中心的区域,最中心的区域被白花层层包裹,没留下一丝空隙。
寒江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从白花中传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又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海洋里。
随即一股巨大的哀愁而痛苦的心情被传递过来——寒江一下子认出了这种熟悉的感觉,与她在列车上看见幻象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那时她不知道是在为谁而痛苦,现在她知道了。
如同在欢迎二人一般,中心的白花全都簌簌摆动起来,一个虚幻的影子在花丛中凝结起来,最终稳定在了半透明的形态,长长的头发垂落她的肩膀和手臂,裙摆微微飘动,是寒江在幻象中看见的那个少女的模样。
寒江身体悄悄后倾,和徐慎咬耳朵:“像不像3d投影?”徐慎配合地微微低头,闻言忍不住眼角一弯。
那个影子看着寒江二人,如同地宫中的缘线一样对寒江伸出了手。
这次对味儿了,寒江心想。
她稍微等了一下,还是没有她想象中会把她“嗖”地一下吸过去的神秘力量,她只好拉着徐慎踩着花自己走了过去。
两人站在了影子面前,影子却还是呆呆地伸着手,似乎在等着寒江把手放上去。
寒江听话地把手放了上去。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景象都褪去了,视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等再亮起来的时候,两人又回到了森林里。
“?”
不是那我俩下来干啥来了。
寒江转过头,看见了身体变成半透明的徐慎,惊得差点放开牵他的手,被徐慎略微用力地抓住。
徐慎有些无奈地开口:“你低头看看。”
于是寒江低头看见了自己同样半透明的身体。
——我靠妈妈我变成鬼了。
还在震惊的时候,身后突然跑出来几个嬉戏打闹的女孩子,她们穿着各式不同的白色裙袍,手腕上挎着花篮,笑容天真灿烂。
这种服装——是小斛村的人。
寒江条件反射就想躲,但是根本来不及,眼看着几个女孩子说笑着走过来,然后从二人身体上穿过去了。
“诶?”
“他们看不见我们。”徐慎说道,看着无知无觉的几人在两人身边找了块儿空地坐下:“也听不见。”
“我们这是,隐身了?”
“不是的。”徐慎仔细辨认了那几个人的脸,目光在较高的那个少女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说道:“你看那个人,是祭司。”
寒江这才仔细观察起那群少女的样子,如徐慎所言,高个儿少女看起来的确同村里的祭司长得很像,只是少女的脸更加青涩稚嫩,全然没有祭司那种游刃有余的气场。
除了祭司,还有一个人也很眼熟。
花篮最满的那个少女,正是寒江在幻象中看见的那个上了列车的少女,也是刚才花丛中的影子。
少女扎了长长的侧辫,面容恬静,如同空谷幽兰般美好,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我们这是,回到了过去?”
“不,祂没有这样的能力,应该只是幻象,祂想让我们看看过去发生了什么。”徐慎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应该说想让你看见,顺便带上了我——你别放手。”
“好。”
“阿月,你的花环编得真好!”
“是呀,感觉这些花在阿月手上就好听话,在我手上就不听使唤了……”
几个少女围着侧辫的少女,叽叽喳喳地夸她的手艺,阿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答应了给几个人都各自编一个好看的花环,几人这才笑着放过她。
阳光温暖和煦,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几人悠闲地晒着太阳,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直到一个女孩子打破了寂静:
“说起来,下个月就是迎神节了呢。”
此话一出,女孩子们一下子激动起来。
这句话再熟悉不过了,小梅也说过类似的话,寒江和徐慎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不知道今年,神会选中谁呢……我觉得会是阿月!那群随者鸟老是跟着阿月,阿月都没时间和我们玩啦!”
“我也觉得是阿月,阿月的祈神舞跳得那么好,我看了都动心!”
“那怎么不能是阿欢呢?阿欢的舞跳得也很好呀!”有人指着祭司说道。
“哎呀,阿欢也很好啦……但是感觉阿欢更适合当祭司呢!”
几人讨论着,阿月只是低头专注地编着花环,偶尔应和一声,祭司,也就是此时的阿欢没有参与讨论,而是看着阿月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以她俩最开始是竞争关系。”寒江说道。
“阿欢最后还是成了祭司——可为什么现在的她对阿月的事情闭口不提?”
“可能是有什么禁制。”徐慎猜测道。
俩人说话间,少女们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了,阿月说想在森林里再待一会儿,于是剩下的人先走了。
阿欢走在最后,回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跟众人一起离开了。
只剩下阿月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一群鸟呼啦啦地从远方飞过来,三三两两降落在阿月身边,阿月温柔地为每一只小鸟梳理羽毛,金橘色的夕阳照在她身上,仿佛童话中才有的场景。
在某个瞬间,阿月突然抬头朝两人的方向看来,看了许久,久到寒江几乎以为她能够看见她和徐慎,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
幻象中曾见的少年踏着暮色而来,他慢慢走近了阿月,从身后拿出几颗彩色的松果给她,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寒江看见阿月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少年同样羞涩而止不住地开心,年少慕艾,不过如此。
“真美好啊。”寒江感叹道。那群小黑鸟在她话音刚落同时转头看她,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这群鸟真是有点邪门吧。
“我现在觉得你说的是对的了,他们俩人是真心相爱,少年后面一定是被红色明斛花迷惑了。”明明知道两人听不见,寒江还是说得很小声——在当事人面前说他们悲惨的结局,总觉得很冒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