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稳稳落地,伊蕾娜松开环住叶白的手臂,指尖残留的温热却还在发烫。魔法森林边缘的村落笼罩在淡紫色雾气里,茅草屋顶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像是被遗忘在世界角落的童话。
“救命!别打了!”
尖锐的哭喊刺破寂静。叶白和伊蕾娜对视一眼,魔杖同时出鞘。穿过狭窄的巷道,眼前景象让两人呼吸一滞——七八个灰头土脸的孩子正用树枝戳打蜷缩在墙角的男孩,他背上沾满泥污,脖颈处蜿蜒着暗紫色纹路,像某种诡异的魔法印记。
“住手!”叶白的魔杖迸出金色光芒,树枝瞬间碎成齑粉。孩子们尖叫着四散奔逃,临走前还不忘朝男孩吐口水:“怪物!离我们远点!”
男孩浑身颤抖,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吭声。伊蕾娜蹲下身,从怀中掏出绣着铃兰的手帕:“疼吗?我带你去找医生。”
“不用。”男孩猛地甩开她的手
男孩甩过她的手之后呢?就跑走了
“真是没礼貌的孩子,连句谢谢也不说”叶白双手抱胸朝着男孩跑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某人该不会吃醋了吧?”伊蕾娜站起来捂嘴偷笑
“什么话?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孩子吃醋?怎么可能?我可是唯一的男性魔女,天才中的天才”
“好了,好了,知道你吃醋了”
“哼”叶白一脸傲娇的别过头去,不想与伊蕾娜争论了
“那个男孩好奇怪啊,刚刚那群孩子还说怪物什么的”
“进村子里面问问不就知道了,正好村子里面应该会有旅店的”
两人踩着碎石小径往村子深处走去,屋檐下悬挂的冰晶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清响。转过街角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突然撞入耳膜。
“就是那个怪物干的!我亲眼看见他在谷仓附近转悠!”满脸横肉的壮汉攥着生锈的铁叉,唾沫星子飞溅在酒馆斑驳的木门上。屋内围坐着的村民纷纷附和,木桌被拍得咚咚作响,烛火在喧嚣中摇晃不定。
叶白正要推门,伊蕾娜突然拽住他的袖口,指了指酒馆后墙的阴影。方才逃跑的男孩正蜷缩在那里,怀里死死护着个破旧的布袋,脖颈的紫色纹路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闪烁。他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却在听到“烧死怪物”的嘶吼时猛地瑟缩,后背重重撞在粗糙的砖墙上。
“他好像在找什么。”伊蕾娜压低声音,魔杖顶端的宝石微微发亮。话音未落,男孩突然像被什么惊到般狂奔起来,布袋口散落出几颗干瘪的野果。叶白下意识甩出藤蔓缠住他的脚踝,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感受到异常的滚烫——那纹路竟在灼烧他的魔法!
“放开我!”男孩剧烈挣扎,琥珀色的眼睛泛起水光,“妈妈饿了,我要带吃的回去......”
伊蕾娜蹲下身,轻轻解开他攥紧的布袋。除了野果,里面还躺着半块发霉的黑面包,边角被啃得整整齐齐。“你母亲病了吗?”她抽出铃兰手帕,拭去男孩额角的冷汗,“我们会治疗魔法。”
男孩突然安静下来,颤抖的手指指向村外的破木屋。月光穿过歪斜的窗棂,照亮屋内蜷缩在草堆上的妇人。她的鳞片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怀中抱着的布偶已经被血浸透。当她看到儿子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小黎别怕,妈妈不痛......”
叶白的魔杖突然剧烈震颤,藤蔓自发缠绕在妇人手腕。他脸色骤变:“诅咒在吞噬她的生命力!这些鳞片......是她用身体封印的魔物残骸!”
“十年前,村长说我和妈妈是怪物......”小黎哽咽着抓住伊蕾娜的裙摆,“但妈妈说,等春天铃兰开了,我们就能回家......”
“你不要紧吧?你明明只需要解开封印你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状态了,而且带着你的孩子走,想必对你而言……”伊蕾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不行!”妇人剧烈地咳嗽起来,鳞片簌簌掉落,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肤,“封印一旦解开,魔物就会苏醒,整个村子都会被毁掉……”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小黎的衣角。
小黎突然扑到母亲身上,脖颈的紫色纹路光芒大盛:“我不要妈妈死!我宁愿当一辈子怪物!”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根干枯的铃兰花茎,“妈妈说过,铃兰会带来奇迹……”
“可是那些人那样对你和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努力的保护他们呢?”叶白一脸不解
妇人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望向远处灯火摇曳的村落,干裂的嘴唇扯出一抹微弱的笑:“因为这里......是小黎出生的地方啊。”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似用尽全身力气,“十年前魔物来袭,大家都在逃命,是村长背着受伤的我躲进地窖,是铁匠大娘把最后半块面包塞进我手里......”
她突然剧烈地喘息起来,鳞片下渗出暗红的血珠,却仍固执地抚摸着小黎的头发:“他们只是......太害怕了。当魔物的黑影笼罩村子时,我想......也许用自己的身体锁住诅咒,就能让大家不再担惊受怕。”小黎的泪水滴落在母亲溃烂的手背上,他死死咬住嘴唇,脖颈的紫色纹路与眼中的泪光一同闪烁。
“其实大家刚开始不是这样的……”
小黎站了起来,月光洒在他沾满泥污的脸上,将泪痕照得发亮:“小时候,村长会教我认字,面包店的老爷爷总偷偷塞给我烤焦的面包边,孩子们还会和我一起在溪边捉萤火虫……”他的声音渐渐哽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的紫色纹路,“直到那天,妈妈为了救我……”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十年前的深夜,魔物的尖啸撕破夜空。当利爪即将贯穿小黎的瞬间,母亲毅然决然地扑了上去,滚烫的黑血溅在他稚嫩的脸颊上。从那以后,母亲的身体开始异变,鳞片如荆棘般疯长,而村民们看他们的眼神,也从同情渐渐变成了恐惧与厌恶。
“他们说妈妈是怪物,说我身上流着魔物的血。”小黎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明明是妈妈保护了所有人啊!”
“小黎啊,妈妈渴了……你帮妈妈去河边打碗水,好不好?咳咳……”
小黎浑身一震,立刻抹了把脸,声音发颤:“好!您等着!”他刚要转身,又猛地回头看向伊蕾娜和叶白,“你们……能帮我照看妈妈吗?我很快就回来!”
伊蕾娜轻轻点头,用手帕蘸了蘸清水,擦拭妇人渗血的鳞片:“放心去吧,我们不会让她有事。”小黎深深看了母亲一眼,转身冲向夜色,脖颈的紫色纹路随着奔跑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你是故意把他引走的吧?您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在一旁沉默的叶白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我希望你们能在封印破除的时候帮助村子把那个魔物消灭掉”
“可是那不就代表……”
“是的,那就代表我也死了”
伊蕾娜手中的动作一顿,铃兰手帕上晕开的血渍显得格外刺目。叶白攥着魔杖的指节泛白,藤蔓在地面不安地扭动:“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没必要用生命......”
“没有时间了。”妇人剧烈咳嗽着,鳞片下渗出的血珠滴落在草堆上,绽成暗红的花,“诅咒已经开始反噬小黎。”她颤抖着摸向胸口,那里的鳞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小黎脖颈蔓延,“解开封印的瞬间,魔物会疯狂吸取生命力——只有在它最虚弱的时候,才能将其彻底消灭。”
叶白刚要反驳,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村长拄着拐杖冲进木屋,浑浊的眼睛布满血丝:“我都听到了......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他颤巍巍地跪在妇人面前,“求你别这么做!我们一起想办法......”
“还记得小黎出生那天吗?”妇人艰难地微笑,“全村人凑了七颗鸡蛋,烤了最大的面包,说这孩子是村子的希望......”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现在,该让希望真正长大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