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的潮气裹着腐木味,像团发霉的棉絮堵在鼻腔里。林穗攥着生锈的铜钥匙,看着面前斑驳的青砖老屋。这是外婆临终前留给她的祖宅,爬满青苔的门楣上,褪色的\"福\"字在雨帘中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灰尘在光束里狂舞。正厅供着褪色的全家福,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让她浑身发冷——那分明是自己五岁时的模样,可她从未来过这座老宅。墙角太师椅上,还留着半个凹陷的坐痕,仿佛有人刚刚起身离开。
当晚暴雨倾盆,林穗蜷缩在二楼客房。老式座钟在整点发出齿轮卡顿的声响,十二下钟鸣后,走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她屏住呼吸贴在门板上,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将一个佝偻的剪影投在地面。那影子拄着拐杖,每走一步都发出\"嗒、嗒\"的木质敲击声。
\"穗穗,来吃饭了......\"苍老的呼唤声裹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气泡。林穗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这声音和外婆去世前在病床上的呢喃一模一样。当她鼓起勇气打开门时,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湿漉漉的水痕蜿蜒向楼梯,每个脚印里都沉着暗红的碎屑。
接下来的日子,诡异的事情愈发频繁。林穗在镜中看见自己的头发突然花白,皱纹爬满整张脸;深夜晾好的衣服总会出现抓痕,领口处残留着暗红色指印;最可怕的是昨夜,她在浴室发现镜面用血写着:\"别碰西厢房\"。
此刻,她正站在西厢房门前。腐朽的门板缝隙里渗出刺鼻的腥气,像死鱼腐烂在泥塘里的味道。犹豫再三,她还是转动了门把手。门内漆黑一片,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贴满泛黄的符纸,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个蒙着黑布的相框。
当她伸手揭开黑布时,心脏几乎停跳。相框里是外婆年轻时的照片,可那双眼睛却在死死盯着自己——照片背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全是同一个名字:林穗。更诡异的是,相框下方压着本日记本,最新一页用血写着:\"七月十五子时,她会回来找替身\"。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林穗吓得后退,撞倒了墙角的竹柜。柜门大开,里面滚出十几个娃娃,每个都穿着她的同款衣服,脖颈处系着褪色的红绳,眼睛位置被挖空,塞着暗红的棉絮。娃娃们的手臂诡异地转向她,仿佛在集体行礼。
\"谁让你进来的!\"身后传来怒吼。林穗转身,看见外婆穿着寿衣站在门口,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灰色,指甲长到蜷曲,\"你忘了小时候的事了?\"不等她回答,外婆枯瘦的手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当年你贪玩掉进井里,是外婆用命把你换回来的!\"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五岁那年夏天,她确实在老宅附近玩耍时失足落水,醒来后却躺在自家床上。原来外婆用自己的阳寿和井里的水鬼做了交易,条件是林穗成年后要回来当替身。
林穗拼命挣扎,摸到掉在地上的相框砸向外婆。随着玻璃碎裂,外婆的身影变得透明,发出凄厉的惨叫:\"水鬼不会放过你的!\"话音未落,整栋老屋开始剧烈摇晃,无数湿发从墙缝里钻出,缠住她的脚踝往楼下拖。
她被拽到天井中央,一口布满青苔的古井赫然出现在眼前。井口伸出无数只腐烂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水草和淤泥。水面倒映出她惊恐的脸,却见身后站着个穿清朝服饰的女人,七窍流血,嘴里不断吐出黑色水泡。
\"终于等到你了......\"水鬼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带着水泡破裂的咕嘟声。林穗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下沉,冰冷的井水漫过头顶时,她突然摸到口袋里的铜钥匙——那是外婆留给她的,此刻正发出微弱的金光。
当钥匙插入井壁暗格的瞬间,整口井发出轰鸣。水鬼的惨叫声震耳欲聋,她的身体开始分解成黑色雾气。林穗挣扎着爬出井口,却发现老宅正在分崩离析,每个房间都浮现出不同年代的鬼魂,有被吊在房梁上的书生,有难产而死的孕妇,他们都在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她。
最后一丝晨光刺破乌云时,林穗跌坐在废墟上。手机突然响起陌生来电,接通后只有急促的喘息声,背景音里传来熟悉的\"嗒、嗒\"声——是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三个月后,新的租客搬进这片废墟旁的安置房。深夜,总有人听见隔壁传来梳头声和低语:\"穗穗,该回来了......\"而每当暴雨倾盆,小区的监控总会拍到诡异画面:一个穿寿衣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在空荡的楼道里徘徊,身后跟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两人的脚不沾地,在积水里倒映出扭曲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