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郑老师的课,讲的可真好。古今中外,融会贯通,有对历史的反思,有对现在的总结,还有对未来的展望。从历史中,得到教训和启发,讲的好。”国增收拾着,自己的历史课本:“连本书也不拿,就能把历史知识,倒背如流。”
“郑老师,可是个人物,被评为学校,最熟悉的面孔。新老师来了,都得向他,打听学校的内幕。咱学校的一草一木,都装在他脑袋里了,这些历史知识又算什么?”路昔非笑着道:“这海兴中学里,有谁不知道郑树青?”
“什么意思?”国增道:“看他年纪不大啊,怎么这么有名?”
“那我可得,好好给你讲讲了。”路昔非道:“咱们这位历史老师,没有上过大学,在高三年级,留级了八年,复读了八年,考了八年的大学,愣是没考上。”
“复读了八年?”国增瞪大了眼睛,手里比划着一个八字:“这都打破咱海兴中学,复读的历史记录了吧?”
“对喽。”路昔非笑着道:“虽然考不上大学,但是人家历史成绩特别好,去市里参加历史考试,年年第一名,听说还去过省里参加过考试,也拿了前三名。最后,校长说,得了,你也别考大学了,就留在海兴中学,当历史老师吧。你猜怎么着,人家说不行,我还得考。”
“那他可太有志气了,真是不破楼兰终不还。”国增道。
“哈哈,是啊。”路昔非笑着道:“校长说,你考上大学,为了什么啊?郑树青说,为了有个好工作。校长说,什么工作,算是好工作啊?当老师算不算好工作?郑树青说,算啊。校长说,那你还考什么,现在不就让你当老师了吗?”
“结果,他寻思过味来了,就留下来了?”国增道。
“是啊。”路昔非道:“郑树青就没再继续复读,八年复读,止于留校任教。”
“那他现在是正式老师?”国增疑惑:“现在,国家对老师的编制,不是要求挺严的吗?”
“严归严,可学校缺老师啊,他现在也不算正式的,就是个代课老师,学校也给开工资。人家就先熬着,校长说了,你先代着课,慢慢的,就小媳妇熬成婆了,我早晚给你转正。让你也有编制,吃皇粮。”路昔非道。
国增点了点头:“看来,这人还得是有一技之长。”
国庆节,学校放了假,国增回了家,问及小双上学的事,小双支支吾吾的,将妈妈为此,差点犯了病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国增不禁惋惜,摸着小双的头:“小双啊,委屈你了。”
“大哥,不委屈,只要咱妈好好的,我不上就不上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双道。
看着小双如此懂事,国增不禁心里难受:“小双,你放心,等哥上了大学,将来有了出息,哥一定好好疼你。”
“大哥,我信你。”小双笑着,跟个没事人似的:“你是家里的老大,咱们这个家,以后就看你了。你有出息了,爸妈脸上就有光,我也觉得有面子。我一个闺女家,不算什么,终究得嫁人,是别人家的人,有出息没出息的,都没事。”
小双越是说的轻巧,国增心里就越是难受,这个小妹妹,真是长大懂事了。
“钱呢,那八十块钱呢?”国增问:“你不上学了,我得跟咱妈要钱去,把那八十块钱,赶紧还给我同学。”
“钱在咱妈那呢。”小双道:“钱你是要不回去了,二哥去了盐场,跟着工人们扒盐呢,都一个月没回来了。临走的时候,我看见咱妈塞给了他二十块钱,就是用的,你那八十块钱。”
“那剩下的六十块钱呢?”国增焦急的问:“咱妈妈真是的,你都不上学了,钱干嘛还乱花呢?”
“剩下的六十块钱,买种子,买化肥,买农药,这才种上棒子。”小双道:“要不然,又得出去借钱,我看你的钱,也快花光了。哥,钱的事,你还是别跟妈说了,她刚好,我怕你要是问她,她别再又犯了病。”
“唉。”国增无奈的叹了口气:“行,我不问了。小双啊,我得赶紧上完学,赶紧挣钱,好早点帮家里减轻负担。欠马景明的钱,我看,怕是一时半会,还不上了。”
“没事,哥,你也别有压力,现在二哥挣钱了,我再长大点,也能出去挣钱了,咱们家里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小双道。
“嗯。”国增摸了摸小双的头,看着眼前的妹妹,这个瘦瘦弱弱,蓬头垢面,头发乱糟糟的小孩,他竟然想流泪。
国庆节过后,国增就得回学校上课,临走的时候,让春兰给蒸了一大锅贴饼子,还有半锅的馒头,又带了两大袋子咸菜。国增说,以后,一个月回来一趟,平时就住路昔非家里了,但不能老吃人家的饭。学校食堂虽然有饭吃,但毕竟得花钱,这下,自己把饭都带足了,够自己吃喝一个月了。
秋风萧瑟,地里种的玉米,也都纷纷发芽破土,一场秋雨之后,万物沿着各自的轨迹,按部就班的生长。
春兰好在恢复了精神的正常,每天依旧去村上的小学教书,赚取点微不足道的工资,供着一家人吃喝。
文信时不时的要下地干活,给棒子秧苗锄草,间苗。文信的身边,小双总是会跟着跑来跑去,帮着自己一起拔草,那双脏兮兮的小手,拔下一棵棵牛筋草,稗草后,神气十足的摆给文信看。
农活不忙的时候,文信就带着小双去赶集,卖菜,卖自己做的各种筐,刷锅用的刷子,扫地用的扫帚等。文信觉得压力大啊,两个儿子,都老大不小了,他得想办法多赚点钱,留着给儿子们娶媳妇。
国长跟着同村的几个人,去了东边的盐场,海兴县靠着渤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国长每天穿着高高的胶皮雨鞋,奔走在粗盐晾晒池里,拉着一个大耙子,把那些从晾晒池里晒好的粗盐,都纷纷拉到空地上,粗盐晒好了,再装进一个个麻袋,运往别处。
一天下来,国长累的腰酸背痛,抱怨着自己的腰都快断了,同村的几个长辈哈哈大笑:“小孩子,哪里来的腰,你这么小,还没长腰乍子呢。”
“那我也浑身疼啊,胳膊,肩膀,哪哪都疼。”国长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力活。
“谁让你不好好念书呢?”一个叔叔道:“你看你哥,现在坐在学校里,正念书了吧,用不着遭这个罪了。你啊,就待在咱这海边,好好的拉盐吧。”
国增依旧每天认真听课,用功读书,还不忘省吃俭用。他知道,好好上学,是他唯一的出路。纵使学习上越来越吃力,越来越力不从心,但他也咬紧牙关。三年,就三年,自己再笨,再技不如人,再艰难,这三年也不能,有丝毫的懈怠,也要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