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唐军横刀所向,寒光如雪,战吼震天。刀锋劈开骨肉的声音与吐蕃士兵的惨嚎交织,整座山塬仿佛化作修罗场。
唐军将士眼中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这些高原上的豺狼,仗着地势之利,百年来不断袭扰边关,今日终得血债血偿!
吐蕃士兵哭嚎奔逃,却哪里快得过唐军的刀锋?有人跪地求饶,却被一刀斩首;有人装死倒地,转眼就被铁蹄踏碎胸骨。
鲜血汇成溪流,顺着山坡汩汩而下,竟在山脚处冲出一道猩红的瀑布!
“这哪是打仗?”李乾横枪立马,望着眼前景象喃喃道,“分明是收割麦子!”
自特勒满川渡河以来,唐军憋足的一腔战意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雄鹰堡的轻易取胜非但未能消解他们的杀意,反似在烈火上又浇了一瓢热油。
此刻的唐军就像一群出山猛虎,而吐蕃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战况之惨烈,就连久经沙场的李嗣业都不禁皱眉。
短短半个时辰,山塬上的七千吐蕃守军已十不存一。
若不是高仙芝鸣金收兵,恐怕真要如李乾所说——连只报信的麻雀都飞不出这座血肉磨坊!
残阳如血,照在遍地尸骸上。那些尚未凝固的鲜血反射着妖异的光芒,将整座山塬染成诡异的赤色。
山风掠过,带起浓重的血腥气,就连翱翔的苍鹰都远远避开了这片死亡之地。
此战过后,“赤塬”之名,必将传遍西域。
高仙芝策马冲上山塬时,战场已然沉寂。
他望着满目疮痍的营寨,手中马鞭“啪”地掉在地上:“你们......”这位沙场老将竟难得地结巴起来,“本将的马鞭还没焐热,你们就......”
李嗣业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渍,嘿嘿笑道:“副都护明鉴,要怪就怪骁勇校尉太凶悍。末将赶到时,他枪下的亡魂都堆成小山了!”
说着朝李乾方向努了努嘴,那年轻人正倚着长枪休息,脚下吐蕃将领的尸体围了整整一圈。
“这还能怪我?”李乾耸耸肩,染血的铠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就算我是西楚霸王转世,一个人能杀多少?还不是副都护平日练兵有方?”他忽然狡黠一笑,“要不......下回您练兵时偷个懒?”
高仙芝被噎得直瞪眼:“照你这说法,倒是本将的不是了?”
李嗣业悄悄冲李乾竖起大拇指,放眼整个安西军,敢这么跟高仙芝说话的,也就这个初生牛犊了。
“大唐万岁!”
不知是谁起的头,山塬上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浪惊得远处雪山上的积雪簌簌滑落。
高仙芝、李乾、李嗣业、段秀实、边令诚......所有人都高举染血的兵刃,任山风将战袍吹得猎猎作响。
这是属于胜利者的呐喊!
吐蕃插入西域的这把尖刀,终于被彻底拔除。如今只待拿下小勃律,就能斩断吐蕃伸向安西的魔爪。到那时,集结全军之力迎战大食,再无后顾之忧!
战利品堆积如山的场景令人目眩,数千副皮甲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大食弯刀堆成的刀山折射出冷冽的寒芒,更有数万头牦牛和马匹在谷中嘶鸣。
此战之丰,足以让整个安西军过个肥年!
篝火映照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唐军将士却只对活蹦乱跳的牦牛和马匹投去热切的目光。
至于那些皮甲、锁甲,与唐军精良的明光铠相比,简直如同破布,那些弯刀在横刀面前,更是黯然失色。
几个年轻士兵甚至踢了踢那堆缴获的兵器,发出不屑的嗤笑。
夜幕降临,烤牦牛的香气弥漫整个营地。这是自疏勒出征以来,将士们第一次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李乾捧着一大块烤得滋滋冒油的牦牛肉,只觉得这是生平未尝的美味,倒不是他没见识,实在是连日行军啃干粮,嘴里早就淡得发慌。
从高仙芝到最普通的士卒,此刻都沉浸在难得的欢愉中。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连篝火都似乎比往日燃得更旺。
酒过三巡,高仙芝忽然起身,端着鎏金酒杯走到李乾面前:“诸位!”他的声音压过了喧闹,“南征虽未竟全功,但吐蕃主力已灭,此乃天佑大唐!”
众人安静下来,只听得篝火噼啪作响。高仙芝继续道:“此战告捷之速,连本将都始料未及。全赖骁勇校尉——”他忽然提高声调,“勇冠三军!谋略过人!忠义双全!”
“敬骁勇校尉!”边令诚第一个起身,监军大人的脸上罕见地带着真诚的笑意。
李嗣业、段秀实等将领纷纷举杯,眼中满是钦佩。就连最普通的士兵也都站了起来,酒碗碰得叮当作响。
李乾慌忙起身,酒液从碗中洒出,在篝火映照下如同融化的琥珀:“末将愧不敢当!若无副都护知遇之恩,若无弟兄们舍命相随,李某纵有三头六臂也难建此功!这杯酒,该敬所有安西儿郎!”
李乾这番谦逊之言,更添几分大将之风。众人相视一笑,齐齐举杯:“请!”
酒碗相碰之声清脆悦耳,在篝火映照下,琥珀色的酒液荡漾着温暖的光晕。
一饮而尽的青稞酒,此刻竟比琼浆玉液还要甘美。这杯酒的分量,李乾心知肚明,它代表着自己在安西军中已然树立起的威望。
“骁勇校尉,”边令诚忽然放下酒碗,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当日你说特勒满川可渡,究竟是如何料定的?如今总该揭开这个谜底了吧?”
“正是!”
“还请赐教!”
众将顿时来了精神,连高仙芝都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那日李乾断言可渡河时,所有人都当他是痴人说梦,就连最信任他的李嗣业都暗自摇头。
可结果却如神迹般,大军竟真的安然渡河。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众人心头。
李乾轻抚酒碗边缘,笑道:“说来简单,那日我见天上出现了''瓦瓦云''。”
见众人不解,他解释道:“就是状如青瓦的云片。我家乡有句老话——天上瓦瓦云,晒得胯胯疼。”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李乾比划的手势:“老农观天,见此云必是连日晴空。既然天要放晴,山洪自然消退,渡河便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