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杯子，她不经意间瞥见自己碗里多了一块剔透的翡翠文思松叶蟹，旁边还有一块黑松露鹅肝。
她下意识看向右边的邵思敏，她正和顾以闻聊得起劲，不像是她。
目光转向左边，正对上林泽琛看过来的眼神，那眼神深邃，专注。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温和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回来了怎么没发消息给我？我好去机场接你。”
他左手随意搭在杯沿，身体微微后靠，姿态慵懒，却无端透着一股吸引力。
这话像根羽毛，轻轻搔刮过舒嫣的心尖，让她没来由地一慌。
她定了定神，压下那点异样，客气回应：“怕您忙，不好意思打扰。”
旁边伍瑞安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那舒小姐这么优秀，身边肯定围了不少人吧？怎么还单着呢？”
舒嫣转过头，准备公式化地应付两句，搁在腿上的手背猛地一热，被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握住了。
那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她浑身一僵，头皮都麻了，热意迅速涌上脸颊，到了嘴边的话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本能地想抽回手，那只手却不容抗拒地收紧，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几乎要烙进她心里去。
他怎么敢？这么多人！
舒嫣的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邵思敏帮忙解释道：“其实我们家舒嫣，当年在沪城财大不知迷倒多少学长学弟，各种情书零食收到手软，可惜他们终究错付了感情，因为我们家舒嫣就是个没感情的读书机器，天生感情迟钝。对男女之事少根筋。”
伍瑞安兴致很高，追问“真的吗？这么漂亮的美女，不可能没故事吧？”
何思蔓补充道：“真的，千真万确！最好笑的是，我们大二时，有一位大四学长，家里条件特好，人也长得帅，每天都会在图书馆给她占座，风雨无阻，并且买好她常喝的那款咖啡放在桌上，整整一年的时间啊！学长毕业前，鼓起勇气跟她表白，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居然一脸茫然地问人家是谁，还说‘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顾以闻也猛点头：“对对对，我也记得这事！当时那学长脸都绿了，我看他眼圈都红了，估计想死的心都有。后来那个男生不依不饶的，说喝了他一年的咖啡，总得给个说法吧。最后还是舒嫣她哥出面，据说转了那男生一笔钱，算是咖啡钱和精神损失费，这才把人打发走了。”
舒嫣坐了一整年人家特意为她占的位置，喝了一整年人家特意为她买的咖啡，她连人是谁都没记住？
外人听了，八成以为她是绿茶是白莲花，故意装傻，贪图男生的小恩小惠，只有何思蔓她们这些真朋友了解她。
她是真的对这方面神经大条到令人发指，脑子里除了学习就是工作。对周遭的桃花视而不见。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舒嫣根本没听进耳朵里。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只被握住的手上，又急又窘，脸颊滚烫，生怕被人看见。
她试着抽了几下，那只手却握得更紧，力道不容拒绝。
她只好悄悄侧过身，尽量往桌沿靠，试图用身体遮挡这过分亲昵的接触。
她强忍着脸色的异样，声音似乎从牙齿里发出，不重不轻地说了句：“你们这是在跟我开吐槽大会吗？”
何思蔓笑嘻嘻地接道：“我们是盼着你早点谈场恋爱，别老大不小了还跟个情感白痴似的，”
转头又对伍瑞安说：“伍总，你身边优秀男生多，人脉广，帮我们家舒嫣介绍介绍啊，靠谱点的。”
“哈哈，那感情好，我身边条件好的单身朋友确实不少，各种类型的都有。”伍瑞安爽朗应着，压根没留意到桌下的异样，还真开始盘算起来。
旁人或许未觉，顾子铭却将林泽琛的小动作和舒嫣的窘迫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状似随意地开口：“说起来，林总好像目前也单身。舒嫣，你就没考虑过跟林总发展一下？我看你们俩挺般配的，郎才女貌。”
舒嫣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乱成一团浆糊。
林泽琛去烟港找她，那晚也像现在这样，紧紧牵着她的手，酒店房间里暧昧不明的气氛，还有他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可是，他从来没有一句明确的表示。没有说过“喜欢”，更没有提过“交往”。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子铭把话挑得这么明白，她该怎么回应？
承认？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何况林泽琛还没表态。
否认？会不会显得太刻意，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她必须表明一个清晰的态度，至少是表面上清晰的态度。
她努力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端起面前的果汁，朝着顾子铭举了举，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和自嘲：“顾总，您别开玩笑了……林总这么优秀，眼光肯定高，身边肯定不缺出色的女士，哪……哪看得上我这种普通人。”
伍瑞安立刻接话，一脸“你太天真”的表情：“他啊，你就别想了，他这人，典型的钻石王老五，眼高于顶，而且……”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他不近女色，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对女人没兴趣。这么多年的兄弟，就没见他身边正经出现过哪个女人。”
谁知，伍瑞安话音刚落，林泽琛清冷的声音响起，清晰地吐出三个字：“看得上。”
三个字，简短，干脆，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却像是在平静无波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桌上的笑声戛然而止。
伍瑞安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张着嘴，看看林泽琛，又看看舒嫣，显然没反应过来。
顾子铭则是一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
何思蔓最先回过神，她“呀”了一声，眼睛瞪得溜圆，兴奋地一拍大腿，立刻进入了媒婆角色，声音都扬高了几分：“哎呀！林总都这么说了！舒嫣，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那你们俩可以认真考虑一下，尝试发展发展嘛！我看行！”
她转向伍瑞安，用手肘捣了捣他，“听见没，伍总，别瞎操心了，人家林总有自己的标准！”
伍瑞安这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拖长了调子，看看林泽琛那淡然自若的神情，又看看舒嫣那几乎要滴出血的脸颊，嘿嘿一笑：“行啊琛哥，够直接！深藏不露啊你！”
舒嫣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像是被火烤着一般，热度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根，再到脖子，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熟透了。
林泽琛的那只手依旧稳稳地包裹着她的手，源源不断的热力传递过来，让她心慌意乱，她慌忙摆着另一只手，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们……你们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我今天就是来蹭饭的，大家还是……还是聊点正事吧。”
林泽琛似乎察觉到她的窘迫，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但那残留的温度，却仿佛印在了她的皮肤上。
众人见她确实是窘迫到了极点，也就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顾子铭出来打圆场，笑着将话题引到了最近的一个合作项目上，桌上的气氛才渐渐又回到了生意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