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隐于云层,稀薄的月光照在风化的墙体上,在地面投下扭曲的阴影。
王然的靴底碾碎了一截虫肢,在死寂的荒野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她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风声里夹杂着某种爬行动物摩擦的细响。
“又来一只。”
王然喘着粗气,将压在老瞎子身上的寄生体尸体推开,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没事吧?”
老瞎子捂住颈侧的伤痕:“不碍事。”
他的白眼球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着老旧的长枪,耳朵微微颤动。
“东南方,一千两百米。”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寄生体上半身还保留人的特征,下半身完全虫化。”
王然眯起眼睛,精神力扩散开来,在老瞎子所说的位置感知到了寄生体的存在。
精神力探测的范围有限,她只感知个大概——
寄生体上半身有人的轮廓,腰部以下变异,四条细长的腿立于地,与上半身相同长度的尾巴拖在地上,像是蝗节虫。
“看起来战斗力不是很强,我去解决了它。”
王然压低声音,拔出手枪。
老瞎子笑着叮嘱道:“看你的了,一定要小心。”
王然点头,朝东南方向跑去。
寄生体听到声音,急急转头。
“救......救我.....”
它腐烂的唇舌发出哀求,四肢交替快速移动向王然冲过来。
寄生体跃起的瞬间,王然快速将枪口下移,对准它的腹部。
砰——
枪声响起,王然一个侧身,躲开寄生体下落的身体。
半人半虫的怪物突然痉挛起来,人形的上半身痛苦地弓起,而异变的虫肢却不受控制地抽搐。
“救、救我......”
砰——
王然利落地又补了一枪。
云雾散开,月光变得明亮起来。
王然看见寄生体完好的人眼里,竟然闪过一丝解脱。
夜风呼啸,发出凄厉的呜咽,王然的长发在风中翻飞。
半年过去,她割断的头发重新长了回来。
几缕发丝掠过她冷峻的眉眼,月光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冷硬的阴影。
风势渐猛,掀起她的队服的衣角,布料拍打在脖颈上,她却纹丝不动,连睫毛都不曾颤动。
忽然间,她的瞳孔骤然紧缩,目光锁定前方的黑暗——
那里有四只寄生体!
王然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赤金色的眼睛映着清冷的月光,眼神显得更加锋利。
她左手握紧了脉冲手枪,右手向下一甩匕首从金属指节中现出。
第一只寄生体从左侧扑过来,王然余光一瞥,枪口闪出炽白的光芒——
子弹精准地穿透了它脖子上的眼睛,黑绿色的液体溅在地上,发出腐蚀的滋滋声。
第二只寄生体张着巨螯挥来,王然一个侧滚翻,反手匕首用力一划,直接卸掉它连接着螯肢的关节!
寄生体发出刺耳的嘶吼,她反身又补上一枪——
寄生体轰然倒下!
王然没有时间喘息,第三只跟第四只寄生体已经同时袭来!
她猛地后翻,后背几乎贴地,让两只寄生体在空中相撞!
王然趁机一个扫腿,将它们绊倒在地——
她的左手握紧匕首重重扎下,利刃深深刺穿其中一只寄生体的喉咙。
同时她的右手连续扣动扳机,子弹尽数倾泻在另一只寄生体的腹部。
子弹将那只寄生体的腹部打穿,爆出的黏液飞溅在她脸上,带着腐臭味。
那股味道过于霸道,她感觉自己的口腔和鼻腔都臭了。
“呸呸呸!”
王然嫌弃地吐了吐口水,转头发现那只被刺中咽喉的寄生体还在挣扎。
靴子踩住它的尾巴,王然将匕首顺着原先的切口刺入,手腕一拧,浮囊的头颅滚下。
王然站在四具寄生体尸体中间,扶着膝盖重重喘息。
虫族寄生体比虫族弱,但她今晚已经杀了五十二只寄生体,有些累了。
她转动微微发抖的右手臂,将匕首正反在沙土上抹了抹,擦干净上面的液体后,收回覆甲当中。
王然拖着沉重的身体返回原地时,远远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香气。
篝火在夜色中跳动着橙红的光晕,老瞎子佝偻的背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暖。
“回来了?”
老瞎子头也不回,用木勺搅动着架在火上的小铁锅,“怎么这么久?”
“碰上了其他四只寄生体,多花了点时间。”
她重重坐在篝火边的石块上,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色。
她抬眼看了一眼,老瞎子的脖子——
他用布条将伤口缠了一圈,没有渗血的痕迹。
“有感到不适吗?”
王然忍不住问道。
两人合力击杀那只菱虫寄生体时,老瞎子为了保护她,被寄生体压倒,估计就是那时被菱虫锋利的边缘割伤了。
“能跑能跳,没头晕,应该没有毒。”
老瞎子道。
他盛了满满一碗汤递过来,热气腾腾。
正值三月春,但晚上还是寒冷,王然双手捧过碗,冰凉的指尖回暖。
汤色乳白,上面飘着几片菜叶和火腿。
蔬菜是老瞎子在培育基地里摘的。
至于火腿,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捡的——
她之前趁他不在,偷进过顶楼的小屋,给小玻璃找药时翻遍了他的房间,没有看到过火腿,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了。
“你竟然还藏着好货呢,小心小玻璃知道了要闹。”
王然冲老瞎子挑了挑眉,不过他看不见。
老瞎子:“守边体力消耗大,肚子里没点油水不行。”
“炊具和火腿,都被我埋在污染区的沙地里了,别告诉她,她个嘴馋的,知道了肯定要闯进来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快喝吧,我听你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累坏了吧。”
王然怔了怔,碗里的热气熏得她眼睛发酸。
“还好吧。”
“这不算什么......”
她抬起手臂,仰头喝下一大口热汤。
汤的味道意外地鲜美,瞬间温暖了她空虚的胃。
“很好喝!大厨的水准!”
王然发出满足的叹息。
“觉得好喝就行。”
老瞎子咧开嘴角:“曾经也有一个人这么夸过。”
王然:“确实值得夸。”
老瞎子安静了一瞬,又说:“现在蔬菜培育基地运行得很好,你没必要白天盯着那边建造地下避难所,晚上又跟我一起守边,这样会很累。”
王然的拇指无意识在碗的边缘滑动:“我担心章祁明一个人忙不过来。毕竟那是我的计划,不能把压力都压在他身上。”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升腾进夜空。
老瞎子也给自己盛了半碗汤,含糊不清地问:“你以前不是不打算管破烂星居民的死活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也不全是为了他们,我可不是像你一样的老好人。我认清了短时间内没法离开这里,才想着把这里变好一点.....”
王然笑了笑:“毕竟人总不能一直住在地狱里。”
她看向老瞎子,问:“你呢?你一个外来者,为什么甘愿替他们守边?”
老瞎子沉吟片刻,轻声道:“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