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苡萍无聊的趴在桌上,萧行云和秦妙惜因为紧急任务必须出京城一趟,而她的森子叔叔也因为罗盘探查道妖气出去查明原因,赵凌舞则被各种事情弄的焦头烂额。
总之,没有一个人陪她玩,聚仙阁下面全是酒客和食客,赵凌舞叮嘱她不要随便下去,还给她端了一盘点心。
她闷闷不乐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梁沐云,脸上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淡淡忧伤。
她都到京城了,好想去找父亲母亲。
可惜她根本找不到家的路。
祖爷爷也很久没见到了,她想祖爷爷了,那个每次都对着她笑眯眯的老头。
……
梁卿尘早就在殿前司交接完,此刻刚刚在军中报到完,出征前允许归家几日,所以他正在开王府陪着家人们。
“哥哥,这几天京城好危险啊。”梁诗宇抱着梁玉,煞有其事的说道,“前几天公主殿下出宫游玩,听说被鬼魅袭击了,还死了两个风鸣卫,这事儿都传开了,听说大街上人都少了许多,太吓人了!”
“是吗。”梁卿尘皱着眉眼,京城最近怪事越来越多,他却对现在的局势一无所知,碎渊盟和轮回宫到底现在胶着到了什么状况,他也不知道,朝廷是否牵连到了其中?
他的家人全都在京城,容不得他不考虑这些。
见梁卿尘面色凝重,沈清荷赶忙打着圆场,“宇儿言重了,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能出多大事,相必是公主自己出去游玩遇到了什么事,结果越传越邪乎,就别拿这些小事烦你哥了。”
“可是……”梁诗宇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被梁卿尘严厉的打断了,“你们这几天都尽量少出门,京城这几日确实不太平,要买什么东西交代家丁即可。”
梁卿尘说完,便整理了一下着装走出了房门,他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无论如何也要从赵凌舞他们口中得到点准信。
梁卿尘用行身术和隐身术,没一会儿便赶到了聚仙阁门前,没有人知道他到这儿了,远远看见赵凌舞在一楼柜台处忙碌,想来现在大白天,赵凌舞定不会让自己进去,万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思考了一会儿,梁卿尘找了个僻静处,从后院翻了进去,见四下无人,便继续用隐身术来到了二楼。
“二楼也没人吗?”梁卿尘疑惑的看着四周,除了一楼的赵凌舞,聚仙阁好像没其他碎渊盟的人在了。
“都有事出去了吗。”梁卿尘缓缓沿着走廊察看,忽然发现一个虚掩着的门角。
里面有人吗?梁卿尘不敢大意,轻轻的推开了房门,便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和一个躺在床上缠着绷带的人。
这不是那天在楼下看到的小娃子吗?就她一个?梁卿尘快速来到了房间,兰苡萍注意到门好像打开了,搓了搓眼睛,并没有看到人,她还以为是赵凌舞姐姐上来了呢。
梁卿尘不敢相信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眼睛睁的大大的。
是梁沐云!
他怎么会在这儿?
看样子他伤的非常之重,头上,胸口,还有手腕上全是绷带,绷带隐隐约约透出血迹。
兰苡萍坐在椅子上甩着小脚,一边吃糕点一边摆弄着自己的手,她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没有灵力,压根不知道自己身边站着一个梁卿尘。
梁卿尘自然是早就听说了梁沐云的身世了,那时他还在碎渊盟,他根本不相信,梁沐云居然就是曾经三圣顺帝的转世,若不是玄微子亲口所说,他打死都不信。
后来听说梁沐云被司徒晚晴转世枫月上神给杀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难道是一直在这里养伤?
但这伤怎么看都是新伤吧,事情已经过去两三年了,以枫月上神的能力,没理由不一击必杀他,怎么会让梁沐云苟延残喘那么久。
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听朝中同僚说,在赵州地界,有一名剑客四处斩杀贪官,救济百姓,还镇压沿途的鬼潮,但最近这个剑客却崽没听见任何消息,莫非这个剑客就是梁沐云?
梁沐云重伤在此,碎渊盟的人也几乎出去完了,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梁卿尘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烈的气势,急忙想要拔出腰间的佩剑,却被几根粉红丝带牢牢困住,一时间无法动弹,隐身术也慢慢失效,整个人慢慢现出了身形。
“啊!”兰苡萍被吓得不知所措,赶忙躲到刚刚赶来的赵凌舞身后。
赵凌舞此刻正用冷冰冰的眼神死死的看着梁卿尘,许久,才挤出一句话,“谁派你来的?”
梁卿尘苦笑,“不用把我想的这么坏吧,我要是想杀梁沐云,刚刚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着现在你来找我呢?”
赵凌舞皱着眉眼,“那你来干什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过来,你这样到时候不仅会害了你自己,还会连累我们。”
“我就是想来打探些消息,这不是怕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溜达上来看能不能找到萧行云他们知道点什么嘛。”梁卿尘无奈的说道。
赵凌舞来到梁沐云床前,松开了缚住梁卿尘的丝带,“好奇心害死猫,你不知道吗?现在看到梁沐云这个样子,你心里就好受了?”
“怎么回事?”梁卿尘赶紧问道。
“还能怎么回事,轮回宫干的呗。”赵凌舞不耐烦的回答,“梁卿尘,听说皇帝点名让你出征,现在离出征没几天了,你不在家陪你的家人,来这里就为了打探点没有意义的消息吗?”
“不,我就是为了我的家人才来这里的。”梁卿尘目光坚定的看着赵凌舞,“最近京城发生了太多怪事,我担心他们的安全。”
赵凌舞瞥了一眼梁卿尘,“我们已经尽我们所能维护安全了,如果不是我们,京城的治安只会更差。”
梁卿尘没再说话了,萧行云和秦妙惜都不在,他来了几次,看见两人的状态都是疲惫不已,想来最近碎渊盟确实忙。
“能告诉我轮回宫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吗?”梁卿尘可不想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还能干什么,复兴天庭呗,”赵凌舞什么都不打算说,做了个请的姿势。
见赵凌舞又要赶人,梁卿尘只好无奈的叹了叹气,“我不在京城的话,能麻烦你们偶尔帮我看一下开王府的安全吗?我真的很担心。”梁卿尘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这个请求。
“你把我们碎渊盟看成什么了?”赵凌舞觉得一阵好笑,“放心,我们会尽力保护京城的 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无非就是皇帝的女儿遇袭了,我们没有及时赶到,可是我们最近确实缺人手。”
赵凌舞叹了口气,本就是没办法的事,要怪其实也怪这该死的皇帝,如果不是他添乱,局势还不至于这么糟糕。
不过幸好梁沐云已经摧毁了一路镇魂石,给他们减轻了不少压力,现在已经由防御转到了反击,正是关键时刻。
梁卿尘的手无意抽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奈的决定转身离去,但就在他准备打开房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问。
“有没有……悦妍的消息?”
赵凌舞转过去的身影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好像被雷击了一般,她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梁沐云,他仍然静静的躺在床上,似乎从未醒来过。
“……随我来。”赵凌舞紧闭了一下双眼,心情无比沉重的说出梁这句话,该来的还是会来,还算他梁卿尘有良心,不过此刻,想必身心只会更加复杂吧。
赵凌舞带着梁卿尘来到了一处小阁楼,她并指在额间,施展了灵力,眼前的门随即便开了。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挂在墙壁两侧的古朴青铜令牌,明显是碎渊盟的令牌,而令牌下面,则是各式各样的武器。
梁卿尘猛然间瞳孔一紧,他只看了一眼,一对短刃进入了他的视线,像是直接插在他的心头,让他的身躯不由得一震。
“这是什么地方?”梁卿尘眼睛紧盯着那两把短刃,其中一把已经成了断刃,断掉的刃尖静静的躺在一旁。
梁卿尘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能的痛苦想法,可是他不想,不想,实在不想往那方面去想。
尽管……尽管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赵凌舞猛地转身,眼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喷发。
她一步跨前,在梁卿尘还沉浸在震惊和痛苦中时,一把揪住他华贵锦袍的前襟,狠狠将他抵在冰冷的门板上。
“砰!”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小阁楼里格外刺耳。
“为什么?!”赵凌舞的声音带着嘶哑的哭腔和滔天的愤怒,她死死盯着梁卿尘瞬间苍白的脸,“梁卿尘!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等你?!为什么要给她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希望?!”
梁卿尘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撞击弄得有些懵,后背撞得生疼,但他更被赵凌舞眼中那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不满和痛楚震慑住了。
“你知不知道她整日整日的在想着你!想着你那个‘莫负春风’的破约定!想着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赵凌舞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出,声音哽咽破碎,“可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娶了高门贵女,生儿育女,享受着王府的富贵荣华,一家子和和美美!你梁卿尘倒是幸福了!美满得很!可苏悦妍呢?!”
她用力摇晃着梁卿尘,仿佛要将心中的悲愤尽数倾泻出来:“她呢?!她一个人,在碎渊盟,在刀尖上舔血!每次出任务,都人也女马是提着脑袋去的!她为了你那个狗屁的‘并肩而立’,拼了命地变强,她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她心里装着那个永远回不来的你!装着你那个破王府里那点虚无缥缈的念想!我想她到死!她到死估计都还在念着你的名字!她下葬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她攥着你送的那根破绳子!”
“别说了!求你了,别说了……”梁卿尘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赵凌舞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他心里最痛的地方,搅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
曾经,苏悦妍的笑脸,她倔强的眼神,她在月光下挥舞匕首的身影……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他的理智。
“凭什么不让我说?!”赵凌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质问,“是你自己要来的!是你自己要问的!是你自己非要揭开这层血淋淋的疤!你现在受不了了?!你梁卿尘不是一向沉稳吗?不是连皇帝的心思都能猜几分吗?你怎么就猜不到她会傻乎乎地等一辈子?!你怎么就猜不到她会为了你的一个眼神、一句话,把自己燃烧殆尽?!”
“我……”梁卿尘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痛苦和愧疚如同实质般将他淹没。
他看着赵凌舞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墙壁上那对映照着冰冷烛光的断刃,巨大的无力感和悔恨几乎将他压垮。
“我对不起她……”他终于哽咽出声,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我知道我对不起悦妍……我梁卿尘,就是个懦夫!是个混蛋!”
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对断刃,泪水无声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