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匍匐着起身,拱手作揖:“姑娘,上次多谢你救我一命!”
说着就磕起头来。
那是她们刚到京城的事,那时还没进城,在城外遇见几个身上长满了疮的乞丐,官兵要把他们烧死。
叶云青和宋言书刚好经过。
她把人拦下,用了药,又在那里停留了一天,乞丐们身上的疮都好了。确定不是疫病,他们的命也保住了。
叶云青拦住他没让磕下去:“老人家,快起来!我也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在意。我弟弟不见了,他来了东城,你可见着了?”
老乞丐急忙起身:“小哥不见了?我问问我那些老兄弟们!”
他坐在街角时,懒懒散散,但起身时,却是健步如飞。
不出一刻钟,消息就传来了。
宋言书被抓了。
今天,宋言书交了之前抄的书,赚了二两银子,正准备去东城郊的那家书院拜访,在路上,一群鲜衣怒马的锦衣少年们经过。
这本是一件小事,但是那些锦衣少年中,有个宋凌书。
京城武院的贵公子们相约到阆风山里打猎,宋凌书既是京城武院的佼佼者,又是厉大师的得意弟子,自然是被这些人拱卫在其中。
宋言书走在路边上,自被厉府断了话本子的财路,他也只接抄书的活了。
那些人如何意气风发,与他没有关系。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锦衣华服的人。
但马蹄声响在他身边停下。
宋言书纳闷地抬眼,正与马背上的宋凌书对上眼神。
宋凌书清傲且眼神冷漠,冷冷俯视,端的是目下无尘。
那位黄公子见宋凌书脸色,顺着他眼神看过去,立刻说:“宋兄,这就是你那个弟弟?”
宋凌书今天心情并不怎么好。
他以为叶云青被关进了牢里,想着都几天过去了,她孤立无援,在京城也没有可以寻求帮助的人,定然已经凄惶无助了。
他出现在她的面前,既可以看见她惨然狼狈的模样,又能让她在自己面前低头。
那时,她必然会认清她与他地位的差距,知道自己曾经的行为是多么愚蠢。
然而,当黄公子和他一起到东城都司衙门时,才知道当时人压根没抓来,因为那四人在路上就反口了,说是拿了别人的钱开的一个玩笑。
叶云青竟然这么轻易地被摘了出去?
黄公子也感觉脸上无光,主意是他出的,人是他找的,事儿没办好。
于是,他找补地邀请宋凌书今天出城打猎,还叫上了那天一起喝酒的同窗们。
那些人都是官二代,身后的父兄皆是朝中的大臣,宋凌书很清楚,他现在是以厉大师徒弟,京城武院第一名的身份,才能融进他们之中。
和这些人交好,他以后的路才会更顺。
此时被他们这么捧着,心里其实是很舒服的。
黄韶的话让他微微皱起眉:“我没有弟弟!”
真是他弟弟,那天怎么会和叶云青一个鼻孔出气?
黄韶眼珠一转,立刻笑着说:“宋兄说的是,不是谁都配当你的弟弟的!”
宋言书冷笑一声:“我也没有忘恩负义,数典忘祖,猪狗不如的哥哥!”
宋凌书脸色一沉,眼底的阴鸷之色完全不加掩饰,看着宋言书的眼神,不仅嫌恶,还有恨意。
黄韶之前的事办砸了,正想着找补呢,立刻喝道:“小子,你嘴巴很臭啊!”
少年背脊挺直,眼神中带着倔强:“不过是说事实而已!”
“宋言书,你真当我不敢对你怎么样?长兄如父,你辱骂兄长,也是不孝!”宋凌书厉声喝。
“不孝?”宋言书冷笑一声,微微抬起头,直视着马背上居高临下的人,“一个五年不管家中病弱父母的,一个父母去世都不曾灵前出现的人,也配跟我谈孝字?”
众人悄悄拿眼看宋凌书,见他面沉如锅底,有心思活的,冲着宋言书就骂:“宋兄在外求学,家里消息不通,你父母去世不通知他,明明是你的不是,现在却把责任推到宋兄头上,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宋兄若是在家,自然比你做得更好,你自己行事不周全,却不知道找自己的原因,还想来毁宋兄的名声,真是恶毒。”
……
这些人一人一句,全都站在宋凌书这边。
宋言书冷眼看着他们,物以类聚果然是不错。
他转身就要走!
“站住!”黄韶冷喝,“骂了人就想走?我们让你走了吗?”
“你们想如何?”
“跪下,给宋兄磕头道歉,不然,你休想离开!”
“你做梦!”
黄韶眼神阴冷,转过头,对着宋凌书却是笑得讨好:“宋兄,这小子不识抬举,我有个主意,带上他,你看怎么样?”
宋凌书转过头,看见黄韶的笑脸,这人鬼主意极多,必然是又想到了什么乐子。他见过这些人寻乐子的手段,心底生出隐秘的快感,说:“你们决定就好!”
黄韶立刻喊身后的仆从:“你们几个,拿下他。”
那几人下马,就朝宋言书冲去。
宋言书转身就跑。
但是这些人既是仆从,也是护卫,都是有些身手的,很快就把宋言书围住。
宋言书转过头,看见端坐马上,高高在上,神色轻蔑冷漠的宋凌书,冷冷说:“你们想干什么?”
黄韶笑嘻嘻地说:“你哥大发慈悲,愿意带上你一起打猎,你就乖乖地跟我们走吧!”
几个仆从不容他多说,欺身过来抓人。
宋言书一拳打在其中一人鼻子上,脚下生风,出拳快速。
宋凌书脸色沉下去。
他离家的时候就知道,宋言书没有根骨,不可能成为武者,叶云青说,不能习武可以读书,他才走了读书的路。
宋言书刚成为先天境武者不久,凭的是一腔愤勇,那些仆从和他身手差不多,竟然一时无法将他拿下。
眼见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一阵围观,宋凌书皱眉:“别闹出乱子!”
他身边那人见仆从拿不下,脚尖在马背上一点,凌空就向宋言书扑去。
这些个武院学子,身手最差的也有黄阶实力,宋言书只是入了门,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很快被制住的宋言书怒叱:“你们当街抓人,眼里就没有律法吗?”
抓住他的贾奂轻嗤一声,低声冷笑,毫不掩饰他们的优越:“律法是来控制百姓的,你觉得对我们有用吗?”
“我是举人,你们不能抓我!”
“举人算个屁!”其中一人嗤笑,“我们以后,个个都是武举。你以为一个穷举人,在京城就有身份地位了?就算是进士,没人提携,没有家族和帮衬,也什么都不是!”
说完,他们把宋言书的双手绑上,绳子的另一头,就牵在那贾奂手中。
贾奂翻身上马,哈哈大笑:“宋兄,他既然骨头硬,不肯磕头,咱们就看看他骨头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