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张小萌抱着一个纸袋，时不时看一下电梯口，又低头瞅瞅手腕上的卡通电子表。
已经快八点了。
她昨晚给王腾发信息，他回了个“嗯”，之后就再没动静。
今天一早过来，敲了半天王腾的房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要不是酒店前台确认过王总没有退房，她几乎要以为王腾又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了。
电梯“叮”的一声轻响。
王腾的身影出现在电梯口。
他穿着休闲的运动服，头发微微有些湿，像是刚晨练回来。
只是那双眼睛，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眼底带着淡淡的乌青，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腾哥！”
张小萌立刻站了起来，几步跑到他面前，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嗔怪和担忧。
“你……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我敲了好半天门都没反应！”
王腾看着女孩焦急的模样，还有她手里拎着的早餐袋，心中淌过一股暖流。
他抬手，习惯性地想去揉揉她的头发。
“傻丫头，一早出去跑了几圈，活动活动筋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运动后的沙哑，笑容也显得有些勉强。
张小萌却敏锐地躲开了他的手，微微鼓起了腮帮子。
“锻炼？”她上下打量着王腾，眼神里带着几分不信，“我怎么不知道腾哥什么时候喜欢上锻炼了？平时可没见你起这么早。”
她将手里的纸袋往王腾怀里一塞。
“喏，大饼油条，豆浆，还有你爱吃的茶叶蛋，都快凉了。”
王腾接过温热的早餐袋，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驱散了几分他身上的寒意和倦意。
“还是我们小萌细心。”他由衷地说道。
张小萌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脸色也不太好。”她皱起小巧的眉头，“是不是又熬夜了？”
“公司最近也不是很忙，你不用天天都守在那里的。”
说着，她伸出两只手，轻轻推着王腾的胳膊，往电梯的方向走。
“赶紧上楼，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她的力气不大，但语气里的坚持却不容拒绝。
王腾感受着女孩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她话语里的关切，心中的疲惫仿佛被冲淡了不少。
他没有抗拒，任由张小萌把他推进了电梯。
“好，听你的。”他难得露出一丝温顺。
电梯门缓缓合上。
张小萌看着上升的数字，轻轻吁了口气，小脸上却依旧带着几分担忧。
腾哥他……肯定又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但她知道，他不说，自己问了也没用。
王腾回到房间，将早餐放在茶几上。
他没有立刻去洗澡，而是走到套房门口的全身镜前。
镜子里的人，眼底的乌青确实明显，神情也带着掩不住的疲惫。
下巴上甚至冒出了一点青色的胡茬。
“有这么明显么？”
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下巴。
昨夜的惊心动魄，此刻回想起来，依旧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龙哥那条地头蛇，算是彻底被拔除了。
但这个过程中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后续还有不少手尾需要处理。
不过……
他拿起一个茶叶蛋，剥开壳，咬了一口。
就凭小萌那个傻丫头，单纯善良，怎么会想到他王腾，早已将深圳的地下市场搅了个天翻地覆。
她能看到的，大概也只是自己没休息好吧。
这样也好。
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为妙。
王腾三两口吃完早餐，感觉胃里暖和了不少，精神也略微恢复了一些。
他走进浴室，打开热水。
氤氲的水汽很快弥漫开来。
另一边。
天刚蒙蒙亮，卢伟冰的眼皮就跳个不停。
他几乎一夜没合眼。
昨天米力科技遇到的那些麻烦，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邪性。
他必须亲自去看看。
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在背后使绊子。
也好想想，能不能动用自己在天宇时积攒的那些人脉，从中斡旋一二。
第一站，黄老板的外壳厂。
车子在厂区门口停下。
卢伟冰推开车门，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
厂门口，一左一右，赫然站着四五个精壮汉子。
黑色短袖，露出臂膀上刺眼的纹身，头发剃得溜光。
可他们偏偏站得笔直，双手负后，跟站军姿似的。
眼神锐利，扫视着过往的车辆和行人。
“几位是？”卢伟冰走上前，客气地问。
为首一个刀疤脸瞥了他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辉哥的人。”
“辉哥？”卢伟冰一愣，“太子辉？”
“我们奉辉哥的命，过来帮黄老板维持一下治安。”刀疤脸下巴微抬，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维持治安？
卢伟冰心里直犯嘀咕。
昨天黄老板还哭爹喊娘说厂子被环保查封，今天太子辉的人就来“维持治安”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
他给黄老板打了个电话。
“喂，黄老板，我到你厂门口了。”
电话那头的黄老板，声音明显透着一股子……心虚。
“哎呀，卢总啊！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来看看厂子的情况，昨天你说……”
“嗨！卢总，您别提了！”黄老板连忙打断他，“昨天我喝多了，胡说八道呢！”
“厂子好着呢，好着呢！环保那边就是例行检查，已经没事了！”
“那几个……辉哥派来的人？”卢伟冰试探着问。
“哦哦，辉哥关照，怕厂里再出什么乱子，特意派兄弟们过来帮忙看着点。卢总，您放心，咱们的货，保证按时按质供应！”
黄老板语气殷勤，跟昨天判若两人。
卢伟冰挂了电话，心里更糊涂了。
他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第二站，陈厂长的组装厂。
情况如出一辙。
厂门口同样杵着几个“辉哥的人”，一个个站得跟标枪似的。
陈厂长接到电话，颠儿颠儿地跑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
“卢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陈厂长，你厂里昨天不是说设备被砸了……”
“误会！都是误会！”陈厂长连连摆手，“几个不懂事的小工，操作失误，弄坏了点东西。已经修好了，修好了！”
他凑近卢伟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辉哥仗义啊！不仅派人过来帮忙看着场子，还……还主动赔偿了我们一部分损失！”
卢伟冰眼皮又是一跳。
太子辉会这么好心？
他可不信。
接下来，卢伟冰又跑了几个昨天出问题的配套小厂。
无一例外。
每个厂门口，都有“辉哥的人”在“维持治安”。
那些昨天还哭诉各种麻烦的供应商老板，今天一个个都跟换了个人似的，满面春风，绝口不提昨日的困境，只说一切顺利，保证供货。
甚至有几个老板，还隐晦地表示，辉哥已经“打过招呼”，以后米力的单子，他们会优先保障，价格方面也好商量。
卢伟冰开着车，行驶在返回市区的路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想不通。
太子辉是什么人？华强北的地头蛇，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他什么时候转性，开始做慈善了？
还主动帮米力的供应商解决麻烦，维持治安，甚至赔偿损失？
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王腾！
一定是王腾！
昨天王腾面对那一堆烂摊子时，平静得有些反常。
他说“我有分寸”。
难道……
卢伟冰不敢再想下去。
他掏出手机，想给王腾打个电话，问问清楚。
可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
问什么呢？
问他是不是一夜之间，就让太子辉这种人物俯首帖耳？
问他是不是用什么雷霆手段，摆平了那些看不见的黑手？
王腾如果想说，自然会说。
他若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卢伟冰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王腾这个年轻人了。
从最初的移动电源项目，到后来的融资、建厂、斗山寨，再到如今这些匪夷所夷所思的变故。
王腾总能在他认为绝无可能的情况下，找到破局的办法。
而且，是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方式。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挫败，也有些……莫名的兴奋。
跟着这样的人做事，未来，似乎充满了无限可能。
“这个王腾……”卢伟冰喃喃自语，眼神复杂。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发动车子，汇入车流。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却驱不散他心中的迷雾。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米力科技在深圳的供应链，恐怕再也不会遇到来自“灰色地带”的麻烦了。
因为，这片地界，似乎已经换了主人。
或者说，有了一个更强硬的“管理者”。
而这一切，都指向那个此刻可能还在酒店呼呼大睡的年轻人。
卢伟冰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看来，自己还是安心做好分内的事吧。
至于王腾的那些“神通”，还是不要去深究的好。
他隐隐觉得，只要有王腾在，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这种近乎盲目的信任，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