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溪谈恋爱，回到老家就相亲，我还以为只是段子呢！”顾霜辰垂眸望着她略显红肿的嘴唇，心中的怨气只消散了一点点。
郁江离怀里抱着花，愧疚又嗔怪地看着他：“你咬疼我了……”
顾霜辰心底却闪过一抹心疼，下意识想要道歉，但一想到她刚才和周成站得那么近，方才消散的那一点怨气又迅速聚拢回来。他冷冷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子。
郁江离不再理他，低头摆弄花束，奶油般白色的玫瑰花瓣，边缘染上了蓝色，空隙间点缀细碎的满天星，星星上面散落几朵黄色的腊梅，众星捧月，星河万里。
她扭头看着顾霜辰的侧脸，满心满眼都是甜甜的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人民广场？”
顾霜辰冷漠地盯着前方，“怎么？不想让我来？”
“谁叫你昨天晚上不理我！”郁江离也不再看他，嗔怪着看向前方：“我昨天晚上都没睡好。”
顾霜辰偏过头笑了笑，偏菱形的小桃花眼落在她微微泛红的嘴唇，“那一会儿让你好好睡一觉。”
顾霜辰态度好转，郁江离便善良地原谅了他。片刻之后，她忽然反应过来，伸手在他肩膀后面拍了一掌：“讨厌。”
汽车停在平明路中段路边规划的车位上，对面有一家徽菜馆。怀明县城和“经济发达”四个字远远沾不上边，因此，一家饭馆独占一座二层小楼的现象比比皆是。
郁江离把花放在座位上，跟着顾霜辰进了包厢。
她以前在怀明县城上了六年中学，平明路就在学校旁边，她却很少过来。因此，自从下车，她便完全放弃了动脑，顾霜辰带着她去哪儿，她便跟着去哪儿。
只是有件事她想不通，顾霜辰就算来找她，也应该是按照地址，要么到县城，要么到镇上，村里，怎么会那么精准地找到人民广场？
郁江离坐在顾霜辰对面，不经意看了服务员一眼。服务员十七八岁的年纪，瘦高的身材，雪白的小脸在红色工装的映衬下，格外青春洋溢。
服务员站在顾霜辰身边，面带微笑地询问顾霜辰要点什么。顾霜辰拿眼神点了点郁江离：“问她。”
服务员却像没有听到似的，甚至向顾霜辰更贴近了一步。之所以是一步，是因为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那样清俊的脸，高挑挺拔的身姿，在县城里极少见到。郁江离虽然生气，但想到对方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竟不再生气了。
服务员时不时偷偷瞄一下顾霜辰，嘴角即便挂了秤砣也压不下去。
青春年少，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郁江离看着服务员，恍惚间看到了幻想中的自己。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但现实中却总在望而却步，知难而退。
要不是顾霜辰强迫性地将她圈进怀里，他们应该早就错过了。
想起河边的那个凌晨，郁江离不禁羞赧地低下了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顾霜辰不知她为何发笑，心里毛毛的。服务员依旧站在和他几乎没有距离的地方，红色短裙下，肉色打底包裹着的细长双腿蹭到他的西装外套。他轻轻咳了一声，站起身，走到郁江离身边，俯下身子，手臂自上方环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菜单上，指着封面上那道清蒸鲈鱼，问：“来个这个吧？”
服务员后知后觉，脸颊泛起一片懊恼的红。点过餐后，服务员退了出去。
顾霜辰本已直起的身子又弯了下去，郁江离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方才还绞尽脑汁，独自料理问题的郁江离，现在已经软在男人怀里，连支撑自己的力气都不需要了。
男人的胸膛火热紧实，隔着衬衣和西装马甲，都能感到温热。郁江离不自觉抬起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情到深处，顾霜辰有些不能自已，手指灵活地挑开了郁江离的大衣。酥麻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郁江离在沉沦中强迫自己清醒：“不要……”
“好……”顾霜辰停下动作，又安慰般地浅浅吻着她，“想我没有？”
郁江离睁开眼，看到男人的眼底有些泛红，一时间又害怕又心软……在顾霜辰的脉脉含情下，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那……吃完饭，我们……”
“我不敢。县城就这么大一点儿，不定哪里就有双眼睛认识我，我不敢……”
顾霜辰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眼底仍闪过一抹失落，抬手刮了一下她小巧圆润的鼻尖，昵道: “傻瓜。”
吃过饭，两人沿着平明路散步，不知不觉来到秋月公园。
顾霜辰到底低估了北方的冬天，才走了一会儿就被冷风飕透了后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郁江离摘下自己的米色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
顾霜辰起先还不愿意，被郁江离瞪了一眼，老实了。
郁江离帮他把围巾打了个简单的结，“你知道吗？自从我们在一起，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我其实也很想像你照顾我一样照顾你，但是你好像，一直也不太需要……今天，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呀？”
顾霜辰感动非常，扒下她的手攥在手心，眼里似有星光闪烁：“那你不冷吗？手这么凉！”
“我只是传说中的四肢体寒，根本不是冷。”郁江离笑着，挣出双手，一把拉住他胸前的围巾，慢慢拉向自己，“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个广场的？”
顾霜辰只知道女人翻脸如翻书，想不到竟然连转场都省去了。
郁江离没有松手的意思，顾霜辰弯着腰，快要压下去了：“手机。给你换卡的时候，顺便绑定了位置共享。原本是怕你丢了手机……”
郁江离哼了一声，“好吧！我信了。”松开手，准备继续往前走。
顾霜辰拉住她，指了指公园：“去里面看看。”
郁江离朝里望了望，同人民广场几乎差不多，只是多了些弯弯曲曲的小路，以及一个形状不规则的人工湖。
两人走了进去，刚到湖边，顾霜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顾霜辰接起的一瞬，郁江离清晰地听到了一句“白榆哥哥。”
郑晚宁即将与顾霜桥订婚，她想在订婚前让自己放松一下，于是约了李甜兮、吴月初等人，甚至还把张扬、张禹澄叫了过去。
张禹澄以为是顾霜辰叫他过去，于是连夜赶了飞机，结果大半天过去了，连顾霜辰的影子都没看到。
“你这样，顾霜桥知道吗？”顾霜辰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郁江离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是看到顾霜辰越发凝重严肃，眉头几乎拧成麻花。
“宁宁，你不小了。这种事情你要第一时间让你的未婚夫知道，否则闹出误会，你解释不清的。”
郁江离不轻不重地白了他一眼。
顾霜辰立刻挂了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了口袋。
后续任何人的电话，都被这片凛冽的寒冬吞噬了。
“吃醋了？”
“没有。”
湖边的柳树只剩光秃秃的枝条，在萧瑟寒风中狼狈地挥舞着。
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冰面上散落着杂乱的树叶，大多已经干枯发黑，半截身子埋在冰面下边，萧条而狰狞地趴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顾霜辰四下望了望，公园里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他一伸手便把郁江离拉进了怀里：“就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小醋包。”
郁江离没好气地踩了他一脚，“我才没有吃醋。顾霜辰，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青梅竹马的好吗？”
顾霜辰夸张地蹲下身去，原本以为脚已经够疼的了，没想到心脏和太阳穴更是一抽一抽地。
“阿离，我不是你的初恋吗？”
顾霜辰抬起头，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郁江离心软了软，“逗你的了！”
“不过，我最近确实总想起一个人……”郁江离说着，望向湖面，眼神苍茫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画面。
“谁啊？”顾霜辰站在郁江离身后，不情愿地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我们只见过一次。”
那是郁江离挺不愿意想起的一个夜晚，但那个人单薄寂寥的身影，又让她原谅了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那年，她刚来怀明县上初一。
开学一个多月，她遇到了来自女生的校园霸凌，起因是她的桌兜里有十几封情书，而这十几封情书是所谓的校草趁她不在时，放进去的。
她知道的时候，便是校草的女朋友带着人来她这里“搜宫”。
厚厚的一叠情书折成不同的心形，夹在语文练习册里，被女生一把抖了出来，哗啦啦掉在地上。紧接着，女生带着的跟班便以“她是小三”为由，甩了她一耳光。
她忍着疼甩了回去，两人扭打起来，另一个跟班加入战场，她渐渐失了上风，脸上，嘴角，手臂接连出血，情急之下，她抓到一个装满水的塑料水杯砸在其中一人头上。
那个女生当即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腿脚一软，瘫在地上。
校草的女朋友见状，立刻大哭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她哭着冲进了校长室，把大大小小的校领导都叫了过来。
班主任赶来时，郁江离已经站在校长室里，被校长骂了一大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