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通讯器在掌心震动得发烫,王丽的声音像一根紧绷的弦。
他转身时撞翻了实验凳,金属腿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艾丽娅的手已经按在他后背,光纹顺着衬衫领口钻进去,带来一丝清凉的安抚。
“别急。”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发间的硅晶粉随着跑动簌簌落在他肩颈,“可能和样本有关。”
控制室的门在两人面前自动滑开,蓝白色的电子屏在众人脸上投下冷光。
王丽的发梢沾着汗,手指在全息键盘上翻飞,每敲下一个指令就有数据流从终端窜向天花板;李将军抱臂站在主屏幕前,指节抵着下巴,眉峰在阴影里拧成一道线——这是他战时才会有的表情。
“看这里。”王丽拽过两人的手腕按在感应区,立体星图在三人之间展开,原本代表γ波段的绿色光带此刻翻涌着血红色的波纹,“半小时前开始增强,频率147.3赫兹,和你们实验室硅晶残渣的振动频率...完全吻合。”
林峰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想起刚才样本箱里那些会“呼吸”的晶体,想起艾丽娅说它们在模仿心跳——此刻星图上的红光正以同样的节奏明灭,像某种跨越星际的脉搏。
“生物波。”艾丽娅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光带,她腕间的光纹突然全部亮起,在星图上投下蛛网状的荧光,“离星人曾记录过硅基文明的通讯方式,用生物电驱动晶体共振...这很像。”
李将军转身时战术靴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响:“能确定来源吗?”
“正在定位。”王丽的额头沁出细汗,“初步测算...在猎户座悬臂边缘,坐标x-7区。”她调出另一组数据,“但奇怪的是,那里本该是片虚空——直到三小时前,我的监测器突然捕捉到一个移动热源,直径大约三十公里,像...像艘飞船。”
艾丽娅的光纹突然剧烈闪烁,她抓住林峰的胳膊,指甲在他皮肤压出浅白的印:“等等,让我试试。”她走向通讯控制台,指尖在操作台上翻飞,离星语的指令从她唇间溢出,带着某种韵律感的颤音。
控制台的指示灯由红转橙,最后定格在幽蓝——那是离星科技特有的确认色。
“我用硅晶共振频率发送了和平信号。”她回头时,耳后的光纹正随着呼吸起伏,“如果是硅基生命,这是最安全的联系方式。”
李将军的拇指在通讯器上按了三次——这是他启动一级警戒的习惯动作:“防御系统全开,所有武装人员进入待命状态。”他看向林峰,“你和艾丽娅负责解析,王丽继续追踪信号源,张博士...张博士呢?”
话音未落,控制室的门被撞开。
张博士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机油,老花镜歪在鼻梁上,怀里还抱着半块拆开的电路板:“我在引擎室检测到异常磁暴!
和刚才的空间波动...等等,你们这是?“
“有新情况。”李将军简短说明,目光扫过张博士怀里的电路板时顿了顿,“你来得正好,等下需要你分析信号源的物理特征。”
控制台突然发出蜂鸣。
艾丽娅的指尖悬在半空,连光纹都静止了——扬声器里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模糊的、类似气泡破裂的声响。
“这里是...星际流浪者号。”杂音中突然炸出一道人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坐标x-7...引擎熔毁...生命维持系统仅剩17%。”
林峰的呼吸一滞。
这声音不像人类,更不像离星人,倒像是某种机械与生物的混合体,每个音节都带着晶体振动的尾音——和实验室里的硅晶残渣鸣响如出一辙。
“重复,这里是星际流浪者号。”那声音更弱了,“请求...紧急援助...我们携带...硅基文明...遗...产...”
“保持连接!”艾丽娅扑向控制台,指尖在调节钮上飞转,“他们可能使用晶体传声,需要增强共振频率!”
王丽的手指几乎要戳穿全息键盘:“定位锁定了!
信号源在...在’碎星带‘边缘!“她调出星图,原本代表安全区的蓝色区域此刻被密集的橙点覆盖,”那片陨石带三年前才被观测到,里面的陨石含有高浓度硅晶,磁场紊乱到连量子通讯都会失真——他们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张博士突然把电路板拍在操作台上。
他的手指在星图上戳出一个深坑:“更麻烦的是,碎星带中心有个引力异常点。”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发着烫,“我刚才在引擎室检测到的磁暴,和三年前‘黎明号’失事时的记录...完全一致。”
控制室突然陷入死寂。
李将军的指节抵着下巴,指腹在胡茬上蹭出沙沙的响。
林峰看向艾丽娅,她的光纹正以极快的频率明灭,像在传递某种无声的信号——和样本箱里那些晶体的鸣唱,节奏分毫不差。
“准备救援小队。”李将军突然开口,战术靴碾过地面的声音像敲在人心上,“但必须带齐反磁暴装置。”他看向张博士,“你负责检查所有设备的抗干扰能力;王丽,继续追踪信号源,一旦有变化立即汇报;林峰、艾丽娅,你们整理硅晶通讯的资料,我要知道这信号到底是不是求救。”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墙上的倒计时——距离小行星撞击地球,还有23天17小时。
“半小时后会议室。”他拍了拍通讯器,门外立刻传来士兵跑动的脚步声,“带齐所有数据,包括引擎室的磁暴记录。”
艾丽娅的光纹突然慢了下来,她转向林峰,眼睛在蓝光里亮得惊人:“你记得吗?
在洞穴里,那些光生物画的双螺旋...说不定,这就是答案。“
林峰握住她的手,掌心里的光纹爬过手腕,在两人交握处凝成一颗淡蓝的星。
控制台的扬声器里,那个虚弱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混着硅晶振动的清鸣,像首来自宇宙深处的歌。
而在实验室的样本箱里,那些灰白色的晶体不知何时全部立了起来,断裂的晶面发出柔和的光,每一道光纹都指向控制室的方向,像无数根细小的指针,指向未知的、正在靠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