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山风还带着几分料峭，掠过青云宗后山的试练坪时，卷起了林砚袖角的流云纹。他望着石阶下缓步而来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着的青铜令牌——那是宗门特批他主持“素问试练”的凭证，而今日的试练者，是个有些特殊的人。
“林师侄，叨扰了。”
声音清癯如竹，说话的是宗门里的清砚长老。老人今年已逾七旬，往日里总捧着本泛黄的《丹经》在藏经阁久坐，近来却常扶着腰疾步，连晨起的吐纳都比往日慢了半拍。此刻他穿着一身素色练功服，鬓角的白发被风拂得微动，眼神里却藏着几分期待，手里还攥着个布包，里面是他提前备好的伤药——倒不是不信林砚的术法，只是老人一辈子谨慎，总觉得试练这事，多做层准备总没错。
林砚连忙上前扶住老人的胳膊，指尖触到对方袖口时，能清晰感觉到老人手腕处的经脉搏动比寻常修士弱了不少：“长老客气了，这素问试练本就是为调理修士体质设的，您能来，也是给晚辈一个验证术法的机会。”
两人沿着试练坪边缘的石子路往前走，脚下的青石板上刻着淡淡的符文，是早年宗门先辈布下的聚灵阵，此刻被晨露打湿，泛着微光。林砚指着坪中央那方丈许大的玉台道：“长老请看，那便是试练台。等会儿您站上玉台，晚辈会以灵力催动《素问经》里的‘引气术’，先探您体内的气血运行，再根据情况调整术法，您只需放松心神便可。”
清砚长老点点头，目光落在玉台上那圈淡青色的光晕上。他早年也听闻过素问试练，据说能引天地灵气入体，调和五脏六腑的气机，只是这术法对施术者的灵力掌控要求极高，整个青云宗里，也只有林砚这几年潜心钻研《素问经》，将引气术练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
“有劳林师侄了。”老人深吸一口气，提着衣摆踏上玉台。刚一站稳，脚下的光晕便轻轻晃了晃，一股温和的灵气顺着他的足底往上爬，像是春日里的溪水漫过脚踝，倒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林砚站在玉台外三步远的地方，双手结印，指尖泛起淡淡的白芒。他先是闭上眼，将灵力凝成一缕细丝，缓缓探向清砚长老的丹田——这是素问试练的第一步，“探脉”。往日里他给同门试练时，只需一炷香的功夫便能摸清对方的气血状况，可今日探到清砚长老的经脉时，却微微皱了眉。
老人的丹田气海还算充盈，可周身经脉却像是被岁月磨钝的河道，有些地方狭窄淤塞，尤其是腰部的督脉，灵力流过时明显滞涩，这便是老人近来常腰疼的症结。更要紧的是，老人的肺经运转也慢了些，想来是早年炼丹时吸入过多丹烟，留下了隐患。
“长老，您且忍着些，晚辈要先通您的督脉。”林砚睁开眼，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他将双手抬起，掌心对着玉台上的老人，灵力化作两道更粗些的气流，顺着老人的百会穴和涌泉穴同时涌入——这是“双引术”，比寻常引气术更耗灵力，却能更快打通淤塞的经脉。
清砚长老只觉得头顶和脚底同时传来一股暖意，那暖意顺着经脉往腰腹处汇聚，遇到淤塞的地方时，像是有根细针在轻轻扎，不算疼，却有些酸胀。他咬着牙没出声，只是双手紧紧攥着衣摆，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砚看得清楚，老人的脸色虽有些发白，呼吸却还平稳，知道他还能承受，便又加了几分灵力。他盯着老人腰间的位置，只见那里的衣料微微鼓起，像是有团气在里面滚动——那是灵力在冲击督脉的淤塞点。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那团气忽然“散”了，林砚心里一松，知道淤塞的地方通了。
“长老，您试试活动下腰肢？”林砚收回几分灵力，声音里带着些笑意。
清砚长老愣了愣，试探着慢慢直起腰，又轻轻左右转了转——往日里那种僵硬的酸痛感竟真的轻了不少，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些。他又抬了抬手，原本有些发沉的胳膊也灵活了许多，不由得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这……这术法竟真有这么神效？”
“长老谬赞了，这只是第一步。”林砚笑着摇摇头，“督脉通了，接下来要调您的肺经。您早年炼丹伤了肺腑，灵气在肺经里流转不畅，晚辈需用‘导气术’引灵气滋养肺叶，过程可能会有些痒，您别忍，想咳嗽就咳出来。”
说着，林砚重新结印，这次的灵力化作更细密的气流，顺着老人的鼻息缓缓渗入。清砚长老只觉得喉咙里忽然泛起一阵痒意，忍不住咳了两声，可咳过之后，胸口却像是被掀开了层湿布，闷胀感消散了不少。他闭着眼，能清晰感觉到那股灵气在肺叶间游走，像是春日里的细雨滋润干裂的土地，舒服得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次的调理用了更久，等林砚收回最后一缕灵力时，天边的朝阳已经升得老高，试练坪上的聚灵阵也渐渐敛去了光晕。清砚长老从玉台上走下来，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又活动了下四肢，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林师侄，老夫现在感觉像是年轻了十岁，连丹田的灵气都运转得快了些！”
林砚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刚才的双引术和导气术耗了他近三成灵力，不过看到老人的变化，心里倒也踏实。他指着不远处的石凳道：“长老先坐会儿歇一歇，晚辈去给您取杯灵茶。这试练刚结束，您体内的灵气还在运转，喝杯灵茶能稳住气机，也能补补消耗。”
清砚长老点点头，在石凳上坐下，目光落在试练台上，眼神里满是感慨。他这辈子见多了各种术法，有能毁天灭地的攻击术，有能瞬息千里的遁术，却从没见过像素问试练这样，能如此温和地调理体质的术法。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里面的伤药显然是用不上了，倒让他觉得有些好笑——早知道这术法这么管用，他当初也不用纠结这么久。
不多时，林砚端着杯冒着热气的灵茶回来，茶杯是用青云宗特有的青云石做的，杯壁上刻着淡淡的云纹，茶汤呈淡绿色，还没凑近，就能闻到一股清香。清砚长老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一股清甜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瞬间便融入了四肢百骸，刚才试练时残留的些微疲惫也消散了大半。
“好茶，好术法。”老人放下茶杯，看着林砚道，“林师侄，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宗门里还有几个和老夫年岁相仿的老友，也都有些体质上的毛病，不知你这素问试练，能否也给他们试试？”
林砚愣了愣，随即笑道：“长老说的哪里话，素问试练本就是为宗门修士服务的。只是这术法耗灵力，晚辈一天最多只能主持两次试练，若是长老的老友有意，晚辈可以排个日程，一一为他们调理。”
清砚长老闻言大喜，连忙起身道谢：“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夫这就回去跟他们说，让他们也来沾沾这素问试练的光。”说着，他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的书递给林砚：“对了，这是老夫早年搜集的《素问经》注本，里面有些关于调理老年修士体质的记载，或许能给你些参考。”
林砚双手接过书，只见封面上写着“素问注疏”四个小字，纸页已经有些泛黄，却保存得十分完好。他翻开第一页，里面是老人亲笔写的批注，字迹工整，还画着不少经脉图，显然是用了心的。
“多谢长老！”林砚心里一阵感动，这注本对他钻研素问术法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清砚长老摆了摆手，又喝了口灵茶，看着试练坪上的晨光，忽然道：“林师侄，你说这术法，若是能传到宗门之外，是不是也能帮到更多人？”
林砚愣了愣，随即陷入了沉思。他以前钻研素问术法，只想着能帮同门调理体质，却从没没想过传到外面。可仔细一想，若是这术法能走出青云宗，那些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或是体质虚弱的修士，或许都能受益。只是这术法对施术者要求极高，若是轻易外传，万一被人用错了，反倒会伤了人。
“长老说的是，只是这术法的传承还需谨慎。”林砚斟酌着道，“晚辈打算先在宗门里挑选几个有天赋且心性沉稳的弟子，教他们基础的引气术，等他们练熟了，再考虑是否外传。”
清砚长老点点头，眼里满是赞许：“你考虑得周全。术法本是救人的，可若是用不好，反倒会成了害人的利器。慢慢来，不着急。”
两人又聊了会儿关于素问术法的细节，直到日头升到半空，清砚长老才起身告辞。他走的时候，脚步轻快，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滞涩，连背影都显得挺拔了不少。
林砚站在试练坪上，看着老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素问注疏》，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他之前总觉得素问试练只是用来调理体质的小术法，可今日见了清砚长老的变化，才明白这术法的意义——它或许不能让人变得更强，却能让人找回健康，能让那些被岁月和伤病困扰的人，重新感受到灵力流转的顺畅。
“或许，我该把这术法练得更好些。”林砚轻声自语，将《素问注疏》小心地收进怀里，转身走向试练台。他打算再熟悉一遍引气术，等下次给清砚长老的老友试练时，能做得更完美些。
山风再次掠过试练坪，卷起了林砚的衣摆，也吹动了玉台上的光晕。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青石板上，将那些符文照得愈发清晰。林砚站在玉台边，双手缓缓结印，指尖的白芒再次亮起，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他要让素问试练，帮助更多的人。
而在山道的另一端，清砚长老正快步走着，逢人便笑着打招呼，脸上的神采让不少弟子都愣了愣。有人问他怎么这么高兴，老人便笑着说：“去试试林师侄的素问试练，保管你们也能精神焕发！”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素问试练，知道了那个能调理体质的术法。而林砚，也在一次次的试练中，不断完善着自己的术法，成为了青云宗里最受欢迎的“调理师”。
只是没人知道，这一切的开始，只是一个暮春的早晨，一个年轻修士和一个老人，在试练坪上的一次简单试练。而这个简单的开始，却在后来的日子里，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也让素问术法，成为了青云宗里一段流传甚广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