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斩收剑的动作一顿，寒芒从青铜剑刃上褪去时，恰好瞥见远处草原上腾起的那缕灰烟。风裹着马蹄声从东南方向来，带着草原特有的腥膻气，还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急促——那是昨夜刚与他们定下盟约的匈奴左贤王部，派来的信使。
“将军！左贤王的人到了！”亲卫赵虎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看模样，像是有急事。”
秦斩抬手将剑掷回剑鞘，金属碰撞声在毡帐内清脆作响。他转身时，玄色袍角扫过案上摊开的舆图，图上用朱砂标注的“云中郡-左贤王庭”路线还泛着墨香，那是昨夜与左贤王熬了半宿定下的药材贸易初线。他走到帐门口，只见三名匈奴骑士勒马停在营地外，为首那人发髻上插着根鹰羽，正是左贤王的贴身护卫巴图。
“秦将军！”巴图翻身下马时动作急切，皮靴踩在草地上溅起碎泥，他快步上前，双手拢在胸前行了个草原礼，语气带着难掩的焦灼，“左贤王请您即刻去王庭，有要事相商！”
秦斩眉峰微挑，目光掠过巴图身后两名骑士紧绷的神色，还有他们腰间别着的空箭囊——寻常信使出行，断不会带着空囊赶路。他侧身让开帐门：“进帐说。”
毡帐内，素问刚将扁鹊手记里关于“草原瘴气诊治”的几页纸叠好，见巴图进来，便将手记收进木匣。巴图瞥见那木匣上刻着的蛇杖纹，眼神动了动，随即沉声道：“昨夜您二位走后，王庭西侧的牧民突然病倒了十几个，症状和之前草原上的‘风邪症’一模一样，可巫医的草药根本没用！”
“风邪症？”素问蹙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是发热、咳血、关节肿痛的症状？”
巴图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素问先生怎么知道？巫医说这是天神发怒，要杀了那些不敬的牧民，可左贤王不信，他说您能治瘟疫，定能救那些人！”
秦斩指尖叩了叩案几，舆图上的朱砂线在他眼前晃过：“左贤王是担心，这病会影响咱们定下的药材贸易？”
“是！”巴图攥紧了拳头，“王庭的老人们都说，要是治不好这病，其他部落肯定会说咱们和中原人结盟触怒了天神，到时候别说贸易，怕是连部落都要散了！左贤王急得一夜没合眼，让我来请您二位，要是能治好那些牧民，他愿意把部落里最好的‘雪参’拿出来，还会派骑兵护送药材商队，一路到云中郡！”
素问起身走到案前，重新展开扁鹊手记，指尖落在一行小字上：“草原多风，瘴气藏于枯草，入秋则发，需用‘防风’‘独活’配伍，再加草原特有的‘狼毒花’根，可解其毒。”她抬头看向秦斩：“咱们带来的药材里，恰好有防风和独活，只是狼毒花根……”
“我知道哪里有！”巴图立刻接话，“王庭北坡的石缝里长了很多，只是那花有毒，牧民们都不敢碰。”
秦斩站起身，玄色袍角扫过毡毯：“赵虎，带五十名亲卫，随巴图去北坡采狼毒花根，注意防护，别让弟兄们沾到汁液。”他转头看向素问，眼神沉定：“你留在营地配药，我随巴图去王庭看看病患。”
素问点头，从药箱里取出几个布包：“这是防护用的药囊，你让弟兄们都系在腰间，能防瘴气。另外，采来的狼毒花根要先用水泡半个时辰，去毒性，我会把配伍的剂量写在纸上。”
秦斩接过布包和纸条，塞进怀里，又抬手将腰间的青铜剑紧了紧——昨夜与左贤王结盟时，他就知道这药材贸易不会一帆风顺，草原部落向来多疑，若不能解决这“风邪症”，别说建立贸易通道，恐怕连他们此刻的安全都成问题。
两刻钟后，秦斩带着亲卫和巴图策马奔向左贤王庭。草原的风比清晨更烈，卷起的枯草打在马身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巴图策马走在秦斩身侧，忍不住问道：“秦将军，您真的不怕这病传染吗？之前有部落的人染了这病，最后整个帐篷的人都死了。”
秦斩目视前方，声音透过风声传来：“我只知道，医者救人，军人护民，要是连这点风险都不敢担，还谈什么结盟贸易？”
巴图愣了愣，随即低头看向自己的马蹄，嘴角却悄悄勾起一丝弧度——昨夜左贤王告诉他，中原的将军大多傲慢，可眼前这位秦将军，却和他想的不一样。
午时刚过，他们抵达左贤王庭。远远望去，王庭西侧的几个毡帐外都围了人，隐约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左贤王穿着一身崭新的皮袍，正站在帐外踱步，见秦斩来了，立刻迎上去：“秦将军！您可算来了！”
秦斩翻身下马，跟着左贤王走进最西侧的毡帐。帐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地上铺着干草，十几个牧民躺在上面，脸色潮红，呼吸急促，有人还在不停咳嗽，嘴角沾着血丝。一名老巫医正拿着个骨哨，在病患耳边吹着，见秦斩进来，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是谁？敢闯我的祭坛！”
“祭坛？”秦斩挑眉，目光扫过地上的病患，“要是你的祭坛能治病，这些人怎么还在咳血？”
老巫医气得发抖，指着秦斩对左贤王喊道：“左贤王！他是中原人，会触怒天神的！你要是让他插手，整个部落都会遭殃！”
左贤王脸色一沉，抬手按住腰间的弯刀：“够了！要是天神真的保佑咱们，这些牧民就不会生病！秦将军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要是再阻拦，就给我滚出王庭！”
老巫医见左贤王动了怒，不敢再说话，只能狠狠瞪了秦斩一眼，悻悻地退到一边。秦斩走到一名年轻牧民身边，抬手按在他的脉搏上——脉搏急促，却又带着几分虚弱，和素问说的症状一模一样。
“左贤王，”秦斩起身，“让你的人把病患都搬到通风的地方，再烧些艾草，驱散帐内的瘴气。另外，派些干净的水来，我要给病患喂药。”
左贤王立刻吩咐下去，部落的人虽然还有些犹豫，但见左贤王态度坚决，还是照做了。半个时辰后，赵虎带着亲卫采回了狼毒花根，素问也从营地赶了过来，手里提着几个药罐。
“药配好了。”素问将药罐放在地上，打开盖子，一股草药的清香弥漫开来，“按照手记上的剂量，每人间隔一个时辰喂一次，连喂三天，就能好转。”
左贤王亲自拿起一个陶碗，舀了半碗药汁，走到一名老牧民身边，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老牧民喝下药后，没过多久，呼吸就平缓了些，脸上的潮红也淡了几分。
“有用！真的有用！”左贤王激动地喊道，部落的人见状，也都围了上来，主动帮着喂药。老巫医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悄悄退出了毡帐。
接下来的三天，秦斩和素问都留在王庭，看着部落的人给病患喂药。到了第三天傍晚，最后一名病患也退了烧，能坐起来说话了。左贤王在王庭里摆了庆功宴，烤全羊的香味飘了很远，部落的人围着篝火唱歌跳舞，脸上满是笑容。
“秦将军，素问先生，”左贤王举起酒碗，眼中满是感激，“要是没有你们，我们部落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之前定下的药材贸易，我现在就可以拍板——我们左贤王部，愿意派一百名骑兵，护送你们的商队，从王庭到云中郡，一路畅通无阻！另外，部落里的雪参、黄芪，只要你们要，都可以用粮食或者布匹来换！”
秦斩也举起酒碗，与左贤王碰了一下：“左贤王爽快！我们中原的商队，会带着最好的粮食和布匹来，也会给草原带来更多能治病的药材。往后，咱们不仅是贸易伙伴，更是朋友。”
素问看着篝火旁欢歌的人们，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她想起扁鹊手记里写的“医道无界，不分中原与草原”，如今，他们不仅治好了草原的病患，还建立了药材贸易通道，这或许就是扁鹊当年的遗志吧。
次日清晨，秦斩和素问带着亲卫准备返回云中郡。左贤王亲自送他们到王庭外，身后跟着一百名骑兵，个个腰佩弯刀，背负弓箭，精神抖擞。
“秦将军，等你们的商队来了，我一定亲自去迎接！”左贤王勒住马，高声道。
秦斩回头，抬手抱拳道：“左贤王放心，不出一个月，商队必到！”
马蹄声渐远，草原的风裹挟着青草的气息，吹过秦斩和素问的衣袍。他们知道，这条药材贸易通道，不仅能给中原带来草原的珍稀药材，也能给草原带来中原的物资，更能让扁鹊的医术，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继续传承下去。
远处的太阳渐渐升高，金色的光芒洒在草原上，也洒在那条刚刚开辟的贸易通道上，像是为这段跨越中原与草原的情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