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宣怜半张开的口中突然不停地溢出温热的鲜血来,落入半空中的药碗中,溅了出来,流入暮吟的手心。
“怜儿?……怜儿!”
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大夫连忙隔着丝布,抚上了宣怜的脉络,只一瞬,眉头便紧皱了起来。
就在暮吟注意力全在宣怜的身上时,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在一旁抵门的侍从纷纷被屋外的侍卫拿刀抵在脖颈处,整个王府内的人在此刻命悬一线……
屋外走进来一位文官张大人,张大人朝着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张大人躬身行礼,面上虽然怜惜却又无奈道:
“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命令,还望永宁王爷莫要为难下官。”
张大人道:“去,将小世子接过来。”
一旁走上前一位宫女,从接生婆怀中接过刚出生的小世子。
小世子或许是感受到了离别,哇哇大哭了起来,响亮的哭声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不管宫女如何哄着,始终不见停下,哭声越来越大。
暮吟扶着虚弱的宣怜缓缓站起身来,宣怜此时心如刀割,她泣不成声道:
“张大人,你让我再看看我的孩儿好吗……他还没睁眼呢……”
宣怜颤抖着身子祈求着:“求求你了……大人。”
暮吟紧紧地护着怀中摇摇欲坠的宣怜。
张大人于心不忍地转过身去,说道:
“没见到才会没有念想,宣将军好生休养,下官还要回去复命,告辞了。”
张大人:“先带小世子入轿!”。
宫女抱着小世子走过漆黑的院落,直到小世子进入马车内时,张大人随即下令道:
“我们走。”
四周拔刀的侍卫一一退去,直至马车离开了外面的大门,悬在众人头顶的刀这才彻底退去。
宣怜此时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无助地跌坐在地面上,泪水夺眶而出,划过惨白的唇边。
暮吟的眼眶早已红肿,只是如今整个王府的性命都在他一念之间,他蹲下身子,两人怀抱在一起。
宣怜趴在暮吟肩头哽咽着:
“王爷……我……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名字……”
暮吟满眼怨恨地看着在雪天中渐渐离去的马车,如今他们已经出府,若是在途中……
“怜儿,我去将他们拦下来。”
“快备马,你们照看好夫人,怜儿,等我回来……”
暮吟骑上早已准备好的快马上,带着一众骑兵快马跟了上去。
宣怜被一旁的侍女稳稳接过,她眼睁睁看着暮吟的衣袍从自己手心处划过。
“王爷!……王爷你不要做傻事……”
宣怜的身后抵上一件厚重暖和的披风,她扶着身旁侍女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地倚在侍女的身上。
“不行……快备马车,我要去找王爷。”
一旁的大夫急忙走上前,跪地阻拦道:
“王妃不可啊,您身子如今十分身子虚弱,刚生产完,此时需要静养,断不可过于奔波啊。”
“我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你不必再劝我了……”
宣怜此时的气息浅了许多……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她不想留下遗憾,宣怜将口中的苦涩咽下,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
“快跟上王爷……”
在漫天白雪的夜晚内,几波马车从街道上快速跑过,此地的城门早已被张大人安排的人控制住了,他们顺利出了城。
暮吟骑着快马在后方紧追不舍。
张大人从马车内勾出头来,他在看到队伍后面紧追不舍的人后,不忍地叹了口气,随即命令队伍先行停下。
张大人从马车中缓缓走出,他未遮伞,直接走到一旁,静静地与赶来的人四目相对。
暮吟带领一众骑兵拦在了队伍的前方,暮吟见张大人走下了马车,在自己还未有动作时。
张大人平静地开口道:
“若今日下官不能将小世子带回皇宫,陛下是不会放过永宁州的。”
暮吟咬牙悲愤道:“本王镇守着永宁州这么多年,斩杀累累妖邪,可他如今竟还要夺我刚出生的爱子。”
张大人道:“如今朝堂上下有不少人,忌惮王爷您与宣将军在永宁的兵力,陛下也是别无他法,只能顺应众大臣的意愿,先将小世子接回皇宫。”
暮吟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在他还未有下一步动作时,四周的侍卫纷纷拔刀与他们对峙。
张大人见状不悦地训斥道:
“放肆,将刀都收回去!”。
张大人身后的侍卫闻言将刀收回,仍旧警惕地看着追赶而来的人。
“王爷,若下官今日带不走小世子,他日还会有其他人前来。”
后方一辆马车也赶了过来,宣怜在侍女的搀扶下,裹着厚重的披风,缓缓朝他们走了过去。
就在他们错愕之间,宣怜朝着冰冷的雪地直直地跪了下去。
暮吟连忙快步跑了过去,蹲在雪地上将宣怜搂在怀中。
“怜儿,你怎么跟来了?”。
张大人没想到她能追出来,他朝一旁的侍卫说道:
“将头都转过去。”
四周的侍卫纷纷将身子都转了过去。
宣怜颤音道:“张大人,求求你了……就让我再见一面吧……”。
张大人见她顶着这副虚弱的身子,跪在雪地上,也是不忍再说些什么。
随后长叹一口气,将眼睛闭上,未曾言语,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马车。
宣怜轻声喊暮吟将自己扶起,在暮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马车前。
一位侍女掀起车帘,抱着婴儿从中缓缓走出。
宣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触摸着那被冻的红肿的脸颊。
“安儿……暮安……我的安儿……”
就在宣怜嘴角终于扯出一抹笑意时,她再也忍不住心口处传来的刺痛,一阵温热从体内流出后,宣怜身下的雪地被一抹鲜红晕染。
在暮吟反应过来时,已是为时已晚。
在宣怜倒地后,被宫女抱在怀中的婴儿在这一刻睁开眼来,正好与身前人相相错过。
“哇哇~!”
一阵哭喊声瞬间传遍宽阔的雪地。
暮吟在看到地面上那一摊血迹时,一下便慌了神,瞳孔中满是恐慌。
宣怜的瞳孔渐渐扩散,一道轻声缓缓从身下传出:
“王爷,我们的孩子就叫暮安好吗?”
“我希望安儿……可以一生平平安安……”
暮吟捂着宣怜冰冷的手心,连连答应道:
“好,安儿好,就叫暮安。”
“怜儿!……怜儿……夫人!”
暮吟眼睁睁看到宣怜死在了自己的怀中,他紧紧地抱着毫无生机的人,崩溃地在雪地中大哭着。
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代替了前方渐行渐远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