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嗣还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
废?
他是挺废的。
五年了,拿不下周氏,还被周寄山设计。
受伤,失忆,离婚,留不住芮宁,哪一件事不废?
他同样极端地恨自己,便更极端地想要抓住芮宁。
可他再如何,他可以骂自己,眼前这人凭什么骂他?
而且他在鄙视中似乎还听到一点痛心的意味,就好像以前他认识他似的。
这人凭什么痛心,谁给他的资格?
周津嗣胸膛起伏,却克制着,“你不废,你查到什么了?”
对方不陪他玩了,退后了一步,“要知道什么自己去查,你不是周家二少吗?有权又有势,如果还查不出来,那是真废!”
周津嗣握紧双拳。
在深爱的女人面前被人说废,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但现在芮宁明显是帮着别人,他若是动手,她只会更讨厌他。
周津嗣第一次体会到“憋屈”的滋味。
他咬紧腮帮,“我会查,但如果查出来是你造谣呢?”
对方笑了笑,年轻的脸上都是自信。
“我们堵一把如何?如果查出来是我造谣,我向你道歉,离开宁宁,然后还双手奉上“顶尖。”
周津嗣愣住。
还没等他回神,他又说,“但如果查出你那秘书确实有问题,你向宁宁下跪道歉,并永远离开宁宁,不得骚扰她,和她争孩子,你能做到吗?”
周津嗣此刻才发觉对方是个对手。
之前他一直过于轻视。
这个对手非常了解他,而且递过来的一招一式都直向他命门。
这个赌他根本不敢接招。
现在关于芮宁的一切,他都不敢赌。
他怕一步错,步步错。
周津嗣不松口,两个男人便正僵持着。
来来去去的人,无不停下留两秒,看两眼。
芮宁怕23彻底曝光,而且她看到门卫朝他们走过来。
她把23往后拉了几步。
这时门卫走到身后,问,“二少,您的车开走吗?李队长在问。”
李队长是保全队长。
别墅大门不能敞开太久。
周津嗣看了护着那人的芮宁一眼,克制道,“马上就走。”
“好。”
周津嗣压住心头的难受,朝芮宁说,“我会去查,你们也适可而止。”
这句话自然是指他们在周家门口拥抱的行为。
芮宁抿唇不语。
他说完后扭头大步走向车子,上车离开。
看着车尾驶离府西路的尽头,芮宁才深深舒了一口气。
她喃喃开口问身边的男人,“你为什么要故意激怒他?”
“因为他固执,必须要刺激一下,才能去直视问题。”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说出口,“你知道宋听禾回小和山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吗?”
芮宁不解,“你真的还在查她,为什么?”
“我上次去小和山知道了一些事,但没有证据,所以做了个饵,让宋听禾以为我查到了什么。结果她真的上当,找了个机会回小和山。
这段时间,她明着休假,暗着在小和山忙着消灭证据。可她不出手还好,一出手我就知道了该查谁。”
“我敢打包票,这个宋听禾一定有问题。”
芮宁抬眼睨他,“所以,你才敢和他打赌。”
周津嗣挑了挑眉稍,“可惜太怂,不接招。”
芮宁凉凉笑着,“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周津嗣,“……”
这算什么,某人不是狠起来连自己都揍?
但他不想在她面前提他。
芮宁蹙眉思考,“宋听禾到底做了什么,听你这意思挺严重的。”
之前她让乔慕深查过,只查到一些身世,以及和她家人之间些微的龃龉,并无其他。
在她印象里,宋听禾没资源没背景,比她还小一岁的姑娘,最多城府深一些。
做得最狠的一件事,不过是因妒把她推下楼梯这种非常直白的行为。
她还能做什么?
听他这么说,似乎还不止一件。
“和她有关的挺多,你知道后也许会颠覆你的认知,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挺佩服这样的人,也怪不得失忆的人会被做局。”
“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说,宁宁,我以后再告诉你。”
他今天之所以会体这件事,也是怪他没忍住,想要刺激对方。
他想让29看看,自己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女人,伤害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的滋味。
他想让他亲手去拨开事情的真相。
两人说话间隙上了车,一路开回公寓。
停在她公寓门口,芮宁忍不住劝诫,“你不要再去激怒他,对你有没有好处。”
今天这件事29的反应已经是克制的了。
毕竟他有周家托底,23再厉害一个人也没办法和周家抗衡。
而且他们两个本质是一个人。
能力,脑子都势均力敌。
只不过选择的东西不一样,导致能做到的事不一样而已。
她怕23为了她把他惹恼了,毕竟人的脾气再好,都有碰不得的底线。
今天这事会怒到出手,可见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
男人单手插袋,另一只手捻去她唇边一根发丝,淡淡道,“宁宁,这件事你不用管。以后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芮宁还想说什么,他扯唇,缓缓说,“还有,从现在开始,我是我,他是他。”
“你很累了,回去休息吧,其他的别多想。”
芮宁回了公寓,躺在沙发里,才想起在周家大门口23的那个拥抱。
看来他还没有死心。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甚至不该做的事都做了。
她叹了口气,真的不想再管了。
至于29,她的心情更是复杂。
脑海里,23和29的脸不断地重合,直到噩梦惊醒激起一阵冷汗。
她在黑暗中坐起,粗喘着气,想要去回想噩梦中的画面却怎么也想不起。
身上湿汗黏腻,她起身,走向浴室。
同样的黑暗里,车窗滑落,一只夹着烟的骨节分明的手垂在车窗边缘,烟灰掉落,燃烧殆尽,他也毫无知觉。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才睁开眼,滑开屏幕。
“周总,人已经派过去了。”
周津嗣捏了捏眉骨,声音透出疲倦,“宋秘书还在小和山?”
“是。”
周津嗣,“让人暗地里查,时刻汇报。”
“我知道了。”
说完,他把手机扔到副驾驶,重新点了一根烟。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不该信那个人,却还是信了。
他说宋听禾有问题,他本该嗤之以鼻。
可他还是派了人去查。
仔细想想,其实他一直忽略了一些问题。
不,不是忽略了,而是不想去回忆。
他当初直升机事故,他从高处摔落,骨折昏迷,宋听禾救了他。
可小和山道路崎岖,从山密林,她一个女人是如何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