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预示着一场雨的临近。
云渺和秦默沿着僻静的山路前行,步履匆匆却又谨慎。她手中的指南针指向前方,而秦默则不时停下来察看周围环境。
「就是这里了。」秦默停在一栋隐藏在茂密树林中的老式小洋房前,低声道。
房子看起来毫不起眼,灰白色外墙略显斑驳,却被打理得整洁有序。围墙边缘的铁丝网上挂着几处锈迹斑斑的警示牌。
云渺紧了紧风衣领口,心跳不自觉加快。她的手指轻触风衣内袋中的父亲录音,那是他们唯一的指引。
「我们确定他还活着?」云渺压低声音问道。
「根据情报,是的。」秦默谨慎地观察四周,不放过任何可疑迹象。
「档案显示,老人退休后就隐居在这里,鲜少与外界联系。最后一次目击报告是三天前。」
他们缓步走向前门,秦默正准备按门铃,却发现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
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仿佛有人一直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我知道你们会来。」沙哑而平静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门口,穿着朴素的亚麻衬衫,手中却握着一台老式徕卡相机。他目光锐利如鹰,不经意间扫过两人随身携带的装备。
「云局长的女儿和秦队长的儿子,竟然一起找来了。」老人的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云渺与秦默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老人不仅知道他们的身份,甚至似乎早有准备。
「请进吧,外面不安全。」老人侧身让路,同时迅速扫视周围环境。
屋内突然传来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老人眉头一皱,示意两人稍等,快步走向客厅角落的座机。
「是我。」他语气平淡地接起电话,随后脸色骤变,「他们来了?多久?」
老人迅速挂断电话,转向两人,「我是马振国,不过,圈子里的人都叫我马老。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快步走向窗边,拉上厚重的窗帘,同时检查门锁,「十分钟后这里的电力会被切断,我们必须在黑暗降临前完成一切。」
屋内陈设简朴,却处处可见精心布置的防御措施——加固的窗户,多重锁的门,角落里不起眼的铁丝网。
「您认识我们的父亲?」云渺直截了当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随身携带的录音笔。
马老从上衣口袋取出一盒烟,动作娴熟地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昏黄灯光下缓缓升腾,为这次会面增添几分神秘色彩。
「不仅认识,我们曾并肩作战十年。」老人的目光投向远方,似乎穿越回了那段岁月。
「那是段不愿回想却又无法忘记的时光。你们能找到这里,想必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
云渺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分针缓慢移动,距离断电还有九分钟。
「七人小组是什么?」秦默警觉地环顾四周,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威胁。他注意到房间角落的插座旁有一个不起眼的黑点,正对着大门。
老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走向一个看似普通的旧柜子。他取出一把生锈的铁钥匙,打开柜子底层的抽屉,从中拿出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盒。
「这些东西,我等了十年才敢取出来。」马老取出一个防潮密封袋,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相册和几叠文件。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相册第一页。一张模糊的合影映入眼帘——七个年轻人并肩而立,面容因照片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模糊。
「特别调查小组,」马老的声音带着怀念,「代号'七人小组',专门负责内部高级腐败案件,直接向最高层汇报。」
他指着照片上模糊的两个人影,「这两位,就是你们的父亲。」
云渺凑近照片,努力辨认着父亲年轻时的面容。照片中的他意气风发,与记忆中那个总是眉头紧锁的形象截然不同。
「所以,我父亲和秦叔叔其实是搭档?」云渺小心翼翼地问道,眼角瞥见挂钟的分针又走了一格,还剩八分钟。
马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表情复杂。「不仅是搭档,是生死之交。」
他翻到相册的第二页,指向一个站在照片边缘的人影,「看到他了吗?李维,当年最有才华的侦查员,如今却成了我们共同的噩梦。」
「阎王...」秦默脱口而出,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马老转动相机镜头,对焦二人,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看来你们已经知道这个代号了。」
「为什么拍照?」云渺瞟了一眼那台老式相机。
「职业习惯,」马老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曾经专门负责留下证据。所谓见证,首先要让人无法抵赖。」
马老走向客厅角落,拆开墙上一盏看似普通的台灯,从灯座内部取出一卷磁带。墙上的挂钟指针又走了一格,时间只剩下七分钟。
「这是你父亲的声音,录于他失踪前三天。」马老将磁带放入桌上的老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磁带先是发出沙沙的杂音,然后云父沉稳的声音充满整个房间:
「渺渺,当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你已经找到了马老。爸爸对不起你,隐瞒了太多。但请相信,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云渺紧紧握住秦默的手,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秦默的父亲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为了真相而付出了代价。如今,接力棒交到你们手中。记住,李维的力量来源于恐惧和分裂,只有你们站在一起,才能击败他。」
录音中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是云父清晰的指示:
「马老会交给你们一份完整的档案,其中包含'阎王'组织的核心成员名单。最重要的,是一条丝绢手帕,证明李维与十年前的案件有关。」
录音戛然而止,留下一室沉默。
云渺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它们无声地滑落脸颊。秦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挂钟的分针又转动了一格,马老的眼神变得更加紧迫,「还有六分钟。」
老人快步走向墙角的一幅旧画,小心翼翼地取下。画后露出一个简易的铁皮盒,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小钥匙,打开盒子。
「这里有完整的证据。」马老取出一条绣着暗纹的丝绢手帕和一个防水的牛皮纸袋,「手帕上的血迹与案发现场吻合,纸袋里是李维与境外资金往来的证据。」
秦默接过证物,眉头紧锁,「李维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复仇?」
「钱,」马老目光深沉,「大笔的钱。他复仇只是个人原因,真正驱动他的是利益。一个贪污网络,牵涉到高层的数十亿资金。」
时钟指针走过五分钟线,马老忽然从柜子下取出一个小型手电筒,递给云渺,「电力中断后,这个会帮到你们。」
云渺接过手电筒,试着按下开关,却发现它不亮。她疑惑地看向马老。
「特制的,」老人微微一笑,「只有在完全黑暗中才会启动。里面还有一样东西,关键时刻再看。」
马老走向窗边,拉开窗帘一角,谨慎地观察外面。雨已经开始下了,水珠顺着玻璃滑落,模糊了外面的景象。
「你们父亲的最后一案,表面是调查一起普通的贪污案,但实际上牵扯到一个盘踞多年的犯罪网络。」
他再次看向时钟,四分钟。「你父亲,」他指向云渺,「发现了关键证据。而秦队长则提供了保护。」
「我不明白,」秦默站起身,来回踱步,「如果他们是搭档,为什么最后会...」
「分道扬镳?」马老苦笑,「那是伪装。你父亲假装叛变,实际是为了保护云局长潜入'阎王'组织。而云局长则承担了所有骂名,在暗处继续调查。」
云渺想起父亲生前常常深夜独自坐在阳台上,望着星空出神。那时的他眼中总是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因。
「那后来呢?为什么十年过去了,真相还是没能水落石出?」云渺问道,声音微微颤抖。
「因为有人不想让它出现。」马老的声音骤然降低,「'阎王'组织的触角已经渗透到各个部门,没人知道谁可以信任。」
时钟分针指向三分钟线,屋内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断电。
马老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小布包,打开后露出一枚看似普通的铜制徽章。「这是你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他将徽章递给云渺,「关键时刻,它会告诉你答案。」
云渺接过徽章,感受着它传递的温度。徽章正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纹章,背面则是几个几乎被磨平的小字。
「那我父亲呢?」秦默沉声问道,「他真的已经...」
马老神情严肃,「关于这点,我不能确定。有传言说他被'阎王'亲自处决,但也有人说他只是被囚禁。真相只有找到李维才能知道。」
时钟指针指向两分钟,屋外的雨声变大,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如同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
「你们必须立刻离开,」马老突然变得急切,「他们已经追踪到这里,随时会到。」
他走向厨房,拉开一块松动的地板,露出一条向下的通道。「这条路通向后山,你们可以从那里绕到公路上。」
「您呢?」云渺焦急地问道。
「我会留下来。」马老从柜子深处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猎枪,动作娴熟地检查弹匣,「老狐狸还有几招没用呢。」
时钟指针指向一分钟,灯光再次闪烁,这次持续的时间更长。
「记住,」马老严肃地看着两人,「见证不只是看到,而是在看到后选择记住,并用余生守护那个真相。这是我的选择,现在也是你们的。」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房间。雷声随之滚滚而来,仿佛是命运的战鼓。
「走吧,」马老示意两人进入地道,「别回头。无论听到什么声音。」
秦默拉着云渺走向地道入口,回头看了马老最后一眼,「保重,我们会带着真相回来。」
马老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记住一句话:当信任成为奢侈品,怀疑反而是生存的必需。你们父亲最后悔的,就是轻信了身边人。」
云渺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马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指了指手中的相机,「照片会告诉你。现在,快走!」
灯光在这一瞬间彻底熄灭,整个房间陷入漆黑。只听见地板被合上的声音,然后是马老的脚步声远去。
秦默掏出火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狭窄的地道。两人沿着陡峭的台阶向下前行,身后隐约传来敲门声和马老沉稳的应答。
「快点,」秦默低声催促,「我们得在他们进屋前离开这里。」
地道越来越窄,空气也变得潮湿而冰冷。云渺紧握着父亲的徽章和马老给的手电筒,感受着它们传递的温度与力量。
「你觉得马老能脱身吗?」云渺小声问道,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
「但愿如此。」秦默谨慎地带路,「不过我更担心的是,他提到的不信任身边人是什么意思?」
云渺思索片刻,「也许是在警告我们'阎王'组织已经渗透进我们的圈子。」
地道尽头出现一道低矮的铁门,秦默用力推开,外面是茂密的树林,雨水顺着树叶滴落。远处闪电照亮了山脚下蜿蜒的公路。
「走吧,趁着雨夜掩护,我们还能赶上最后一班长途汽车。」秦默说着,将证据包紧紧塞进背包,「从现在起,我们只能相信彼此了。」
云渺点点头,却在转身那刻注意到秦默背包上一个微小的金属片在闪电下反光。她装作整理衣物,悄悄将那个东西摘下,揣进口袋。
「怎么了?」秦默察觉到她的异常。
「没什么,只是想起马老的话。」云渺勉强笑了笑,「当信任成为奢侈品,怀疑反而是生存的必需。」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融入雨夜的黑暗之中。身后的小屋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有偶尔闪现的闪电照亮前方的道路。
待到完全离开地道,云渺才拿出那个从秦默背包上取下的东西——一枚小小的金属标记,与父亲留给她的徽章如出一辙,却有着细微的差别。
在下一道闪电的照耀下,她发现徽章背面的字迹不是被磨平的,而是被人刻意更改过。她掏出马老给的手电筒,轻轻摇晃,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响动。
「停一下,」云渺突然站定,「我们得确定一件事。」
秦默回头看她,「什么事?现在不是停下的时候。」
「就一分钟,」云渺坚持道,同时暗自将手伸向口袋中的录音笔,「我们得看看马老到底给了我们什么。」
她打开手电筒的底部,一小张折叠的纸条滑落出来。纸条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提防最亲近的人」。
云渺心头一震,抬头看向秦默,却发现他的目光已经落在那张纸条上,眼神变得复杂难明。
「云渺,」秦默轻声开口,「我有些事情需要告诉你。」
远处,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秦默脸上复杂的表情,也照亮了他手中不知何时握住的一把小型手枪。
「关于我父亲的死,还有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真相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云渺的手在口袋中握紧了那枚徽章,心跳如鼓。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雨水淋湿了她的衣衫,却浇不灭内心燃起的求知之火。无论前方等待的是怎样的真相,她都已经准备好面对。
因为这不仅是为了父亲,更是为了十年来被掩埋的正义。而她,将成为最后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