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喘吁吁地疾步背着姥爷冲进卫生室,喉咙被恐惧灼得生疼,扯开嗓子高声呼喊道:“陈奶奶!陈奶奶!快出来看看,我姥爷吐血了!”
张凤娇从内屋端着饭碗小跑出来,碗里的白粥还在晃荡。看清是我们的瞬间,她惊呼一声,碗碟应声落地,瓷片迸溅间,米粒洒了满地。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白皙纤细的手搭上姥爷腕间,杏眼微眯,凝神把脉。片刻后,她柳眉紧蹙,神色凝重地转身大喊:“吴陈风!快点开车去!”紧接着,她转身看向我,语气急促却沉稳:“哥,姥爷的病例我仔细看过,他有肿瘤病史,必须立刻送往市肿瘤医院!”
我心急如焚,下意识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内屋。只见陈奶奶拄着雕花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满头银丝在风里微微晃动:“杨家小子,别怀疑你妹妹的医术,听我孙媳的,赶紧背你姥爷上车!”我不敢再耽搁,咬咬牙,背起姥爷便往车边冲去。
一路上,张凤娇始终守在姥爷身旁,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他的姿势,不时探探鼻息、摸摸额头。姥姥则在一旁慌了神,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姥爷衣角,浑浊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滚落,眼神里满是担忧与无措。我慌忙摸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老姨和二姨的电话,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欢快的背景音——她们正在哈尔滨游玩。尽管她们信誓旦旦保证尽快赶回来,可我太过慌乱,还没来得及说医药费的事,通话就匆匆结束了。
我攥着手机,满心焦虑。不确定姥姥这次是否愿意拿出积蓄,毕竟十五年前姥爷生病,姥姥可是一分钱没出。我手里那一万多块钱,在医院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犹豫再三,我还是拨通了舅舅的电话。电话接通,舅舅疲惫沙哑的声音传来:“臭小子,找我什么事?”这意外的平和语气,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强压下疑惑,冷冷开口:“我姥爷被你气吐血了,正在赶往市肿瘤医院的路上。”不等他回应,我便挂断了电话。
鬼使神差地,我又想起了吴城。看着昏迷中面色苍白的姥爷,我心想:反正他也听不见,不如试探一下。电话很快接通,吴城的声音意外温和:“大哥,找我有事吗?”我按下免提,语气凝重:“吴城,你爷爷被你爸气吐血了,正在……”“我没钱!我家也没钱!他爱死死爱活活跟我没关系!”吴城突然歇斯底里地咆哮,打断了我的话。
我怒不可遏,青筋暴起地大骂:“你个混账东西!那是你亲爷爷……”可回应我的,只有电话里刺耳的忙音。我下意识看向姥姥,只见她呆若木鸡,原本轻柔给姥爷揉搓心口的手,僵硬地悬在半空,脸上满是痛苦与失望。
正当我准备拨通妈妈电话时,姥姥眼疾手快地按住我的手。她眼眶通红,声音哽咽:“臭小子,难为你了。你妈妈离得那么远,别让她担心了。姥姥手里有钱,够给你姥爷治病。”我喉头哽咽,默默点头,转身时,一滴滚烫的泪水悄然滑落。
在张凤娇的悉心指引下,我们顺利完成挂号、缴费、问诊。我背着姥爷在医院的长廊里穿梭,汗水浸透了衣衫,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楼上楼下跑了七八趟,终于完成所有检查。当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时,已是午后一点多。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姥姥手里的缴费单上,那串冰冷的数字吓了我一跳,我一把抢过单据查看。
抢救费三万八,手术费一万七,住院押金五万,各项检查费用,少则几百多则数千,我在心里暗骂,狗屁的白衣天使,叫白衣恶魔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