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要想一想。”
带着隐忍颤抖的声音轻缓流过李乐耳边。李乐一个回神，看看李母，又看看窗外。时间确实不早了。
知道李母想要独处。她便从床上下去，到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小手机。
转身想跟李母说自己先回房了。但是张张嘴，看着李母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都说不出话。总感觉现在说什么都是打扰了她。
李乐轻叹一声，离开李母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隐约听见李母压抑的哭声。她信了，她的世界崩塌了。
李乐站在李母房门口，喉头发紧。
发现自己曾经的过往皆是虚假，确实很残忍。但这是小说生成世界必须经历的。从纸片人变成有血有肉的人，总会有缺陷。
李乐回到自己房间，踢掉鞋子，坐在床上莫名无声落泪。
她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她明明知道，无论有没有经历过记忆中的事，性格和想法都是记忆赋予的。不要这段虚假的记忆，还能有什么？一片空白罢了。不像失忆的人，有过去可以追溯。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真实的过往。他们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哪怕是眼下的生活，都正在被操控。
李乐知道这些大道理，甚至不理解李母为什么那么大反应。她可以用那些大道理安慰李母，但看着李母世界破碎的样子，无论如何开不了口。李乐疑惑自己为什么心口发堵，眼泪好似流不尽。此时她的理智和情感彻底割裂。
李乐眼泪越流越凶，时不时往怀里枕头上蹭一下。心想，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自己精分了。是不是李笙歌的神经病有传染性。
c市华月区康红私人会所的一间包房里，两个身材西装的俊逸年轻男人面对面坐着。一个侧头望着窗外的江景，手里拿着红酒杯百无聊赖的轻轻晃动。另一个闲适的靠坐在沙发上，盯着玻璃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目不转睛。
看风景的男人突然把酒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语气极为不满。
“李笙歌！一下午了。你什么时候能把电脑收起来？”
李笙歌眼也不抬的回答：“不收。”
男人起身，几步走到李笙歌旁边坐下。他要看看李笙歌到底在干什么。
电脑屏幕中赫然是监控界面。监控里是一间普通卧房。房里没有任何摆设，更没有人。仿若静止。
男人皱眉：“你一下午就在看这个？”
李笙歌默认。
男人不相信自己哥们突然疯了，于是又仔细看屏幕中的画面。不知不觉他脸快要贴屏幕上。突然感觉肩膀被一只手搭住，随后一股力把他拉离屏幕。
李笙歌嫌弃道：“别挡着。”
男人皱眉整理被李笙歌扒歪的衣服。
“别看了。难得出来透口气，陪我聊聊。”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稍等了一会，门被从外推开。一个黑直发高束，杏眸樱唇的高个女孩端着托盘站在门口。
“两位先生打扰了。这是你们要的水果拼盘。”女孩声音轻灵。
李笙歌终于将眼睛从屏幕上挪开，看向门口的女孩。他身边的男人也打量一番女孩，才点头示意她可以进来。
女孩捧着托盘缓缓走近，在玻璃茶几旁蹲下。将托盘里的水果拼盘放上茶几。
男人看着女孩问：“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女孩仰头，微笑着回答：“是的，刚来不到一个月。”
近看女孩，她的眉眼显得越发精致。白皙娇嫩的肌肤，雪白的天鹅颈，明亮的大眼睛里是未被浊世浸染的纯净。
男人随手从钱包里抽出两百，放在女孩手里托盘中。
“叫什么名字？”
收到小费，女孩脸颊微红的站起身，扶了扶胸前的名牌，软声回答：“我叫苏紫依。”
男人满意点头：“我叫薄琛。出去跟你们经理说，以后我来都由你招待。”
苏紫依脸上绽开甜美的笑容，向薄琛鞠躬：“谢谢薄先生。”
黑长顺滑的马尾随着主人的躬身起身，灵动的铺开又收拢。
李笙歌就一直这么看着，看着苏紫依的一言一行。苏紫依也终于发现自己被人一直不声不响的打量。视线转到李笙歌的身上。
“这位先生……”
她想问这位先生有什么吩咐。只是话没说完，李笙歌突然坐直身体，视线重回电脑。
苏紫依年纪小，遇到这事难免羞窘尴尬。
薄琛不会关心一名服务员的情绪，注意力被李笙歌突如其来的反应吸引住，
苏紫依在原地顿了顿，见二人只盯着电脑，确实没别的吩咐，才转身往外走。
身后传来薄琛略带震惊的声音。
“李笙歌，你在女孩子房间装监控？”
苏紫依差点左脚绊右脚。
李笙歌冷淡的低音炮响起：“是我妹妹。”
妹妹也不行啊……苏紫依心里呐喊。
“妹妹也不行！”薄琛嘴替苏紫依。
苏紫依一边关包间门，一边微不可察点头认同。心想，薄先生是个三观正的好人。希望李先生早日回头是岸。不然要被妹妹讨厌的。
李笙歌懒得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不管怎么解释都是在偷窥。
画面中，李乐正抱着枕头哭。李笙歌把画面放大再放大。画质清晰度有限，但也足够看清那水盈灵动的眼睛。
李笙歌露出愉悦的微笑。
薄琛将他上下扫视一番，默默回到对面的沙发，喝口红酒压压惊。心里权衡这兄弟还能不能要。
继续做兄弟吧，可这家伙是变态。绝交吧，可这家伙连自己变态都不瞒他。
薄琛心里叹息，真难抉择啊。
正在薄琛内心挣扎时，李笙歌盖上电脑，皱着眉开始收拾东西。
薄琛：“你不t……不看了？”
薄琛暗自庆幸，差点把偷窥说出来。
李笙歌：“回家了。”
薄琛：“回家？晚上不一起吃饭？”
李笙歌面露担忧，摇头：“不了。乐乐哭得厉害，肯定有事。”
薄琛：……
薄琛呵笑：“你什么时候成妹控了？以前都不知道你有妹妹。”
李笙歌不理他，提上东西就往外走。
薄琛拦住，无奈道：“先打电话问一下。别是看电视剧看哭了。”
李笙歌停下，觉得薄琛说得有道理。于是放下东西，给李乐打电话。
李乐这边正努力回想精分的初期症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李乐哭声顿了顿，情绪有点不连贯。
拿起手机，看见手机盖上“哥哥”两个字循环划过。李乐脑子里疑惑李笙歌打电话给他干嘛，手上动作却连贯。大拇指一翘，翻开手机盖，贴到耳边。
“喂？”
一说话，李乐才发现自己鼻音很重。赶忙起身去电视机柜拿纸巾。
手机里传来李笙歌的低音炮：“声音怎么了？又哭了？”
哪怕低音炮确实很杀李乐，但她也做不到忽略语句中的恶意。
李乐将手机拿开，用纸巾把鼻涕眼泪擦干净。才再拿起手机不满道：“什么叫又哭了？说得我很爱哭一样。”
“呵呵。”
低沉性感的低笑贴着李乐耳朵传来，李乐心里直呼遭不住遭不住！
“中午哭一次，下午哭一次，还说不爱哭。说吧，这次又为什么？”
李乐一点没有被关心的感动，只有被打断的气堵。她对着电话一通输出。
“李、笙、歌！你是不是闲的？你方案做完了吗？会开完了吗？负责的项目有进展了吗？与其有空关心我为什么哭，不如想想怎么完成这个月的KpI！”说完由觉不够，凶巴巴问：“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别烦我。”
电话那头李笙歌一阵闷笑，语气轻快道：“没事了。我去完成我的KpI。”
李乐哼一声，食指一压，啪的合上电话盖。动作行云流水，比按屏幕挂电话带感多了。
李乐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想，虽然李笙歌有点讨嫌，但这通电话确实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这是小光点从窗外飞进来。一进房间，就滴滴滴发出警报音。李乐蹭的坐起来。刚想问怎么了。小光点及时打断她。
“你先别说话。”顿了顿补充，“躺回去，闭眼别动。”
李乐不明白但乖乖照做。
小光点直直朝电视机飞去，停了停，又朝壁灯飞去，之后是书桌台灯、窗帘上方。一共四个地方。
小光点飞到李乐上方，说：“可以了。”
李乐翻身而起，一边扫视周围一边问：“怎么了？是不是有情况？”
小光点严肃问：“今天谁进过你房间？”
李乐想了想：“没有吧？但如果一定有人进来过，那肯定是李笙歌。”
李乐咬牙切齿。刚还想着可以不那么嫌弃他，看来是自己武断了。
李乐问小光点：“他在我房里干什么了？”
小光点哼了哼：“安了四个微型监控。雕虫小技。”
李乐炸了。
“什么？！安监控？还四个？哇靠~变态啊！”想起什么，赶紧催小光点，“你快去看看浴室和衣帽间有没有？”说完后怕的拍拍胸口，“还好回来顾着伤心去了，没来得及换衣服。”
见小光点没动，又催：“你快去啊！”
“啧。”小光点嫌弃，“一点小事就咋咋呼呼。这么落后的科技能瞒得过我吗？我说四个就是四个。浴室、衣帽间没有。”
“呼~我是不是该夸他一句有底线？”李乐牙齿磨得嘎嘎响。
李乐平复些后问小光点：“监控拍不到你吧？毕竟人眼和机眼还是不一样的。”
小光点在空中转一圈：“当然拍不到。我身上的光是一种保护程序。有它在，什么眼都看不见我。”
“那为什么我能看见?”
小光点对每日弱智问答已经没脾气了。
有气无力的回道：“因为我给你开了权限啊~~”
“哦，呵呵，呵呵呵呵……”
李乐用尬笑将此事翻篇。
“对了。”李乐再次支棱起来，小光点身上的毛茸茸也支棱起来，“李笙歌那边发现监控没画面，不就发现我发现了？”
“哎~”小光点落在床上，“我只给了他定格画面，让他以为你睡了。你不想他发现你发现了，以后在房里小心行事。”
李乐气得一拍枕头：“我凭什么在自己的房间小心行事？我就要拆穿他！”
“嗯？你要怎么拆穿他？”
“哼哼！”李乐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