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确切的说,是伤口上的一股暗劲引起了李闲的注意。
在他手中法力的对冲下,那暗劲不仅没有消散的迹象,反倒借力打力,试图越挖越深。
眼见暗劲即将挑断周游的手筋,李闲忙止了指尖的动作,研究起那暗劲。
调动神识,他可以看出此处的暗劲与其他处法力旋残余完全不同。
气力悠长,道韵玄妙,微不可闻。
就精度与深厚程度而言,其他伤口处清晰可见的法力旋,对上此处微不可闻的暗劲,简直是萤火之比于皓月。
如此手段已经让李闲相当讶异,但下一刻,神识下的一幕更是让他眼底一凛:
即便他已经收手,暗劲却不随之止步,似乎仍在缓缓向下而去——
原来那暗劲自始至终都在借周游体内的法力壮大,只是李闲才将没有调用神识,肉眼之下根本看不出这等细微的差异。
若是不管,就在周游养伤的阶段,此处暗劲必然使其右手残废。
如此狠辣的手段,让李闲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下手之人实力深不可测,心思更是阴沉至极。若是有心当场格杀周游,断无让其活着回来之理。
出手之人到底是谁?
只伤不斩,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个疑问萦绕在李闲脑海中,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但此时他表面偏偏却不敢生出更多波动,怕被身后的周秀看出异样。
李闲飞速思索着自己拥有的手段,却怎么也找不到个合理的法子,将那处暗伤妥善处理掉。
但他这长久不说话,还是让周秀看出了破绽,当即出声问道:
“江大哥,我哥这伤势......可是有什么不对?”
她此时已经缓过神来,眼底的惊慌已经被镇定取代,开口之际,竟已经多了几分沉着。
李闲有些讶然地看了一眼周秀,没想到她能恢复得这么快——
毕竟是血亲,这样的伤势,他本以为对方最多只是松口气。
但既然周秀已经回神,那就没必要再担心刺激到对方,李闲当即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周秀听。
末了,他才说道:
“在下毕竟不是医学出身,对各种法力手段的研究更是浅薄。如此暗劲,暂时也的确没想出什么好的法子。”
若是去尤神威仍在,他倒是可以试试以去尤之力破掉这古怪的暗劲。但偏偏封字诀乃毁器之诀,他至今没能在去尤上找回神光。
听他言语,周秀的眼底登时多了几分黯淡。
李闲挠了挠头,有些迟疑地又道:“不过……”
周秀原本都已经打算放弃了,却听到李闲后面的话语还没说完,赶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李闲叹口气,还是说道:“不过在下的确也还有个法子,只是不知会不会伤到周兄,毕竟我目前还没有直接对人使用过。”
他所说的,便是江天传给他的借字御道之法。
那日自陈江镇赴阳关的国道上,他凭借一个“解”字,一举破了陈德沐的雨阵,将危局挽回。
此法威能足够,若只是应对个无主的暗劲。将其化除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偏偏这暗劲与周游的手腕缠得紧,将难度大幅提高。
若是李闲用法时手稍微抖了少许,将天道之力倾泻在周游身上,恐怕不需那暗劲长期钻研,单单这一法便可将周游的右手彻底废除——连右臂都不剩。
李闲还在得失间犹疑之际,站在他身后周秀上前两步,蓦然开口:
“动手吧江大哥。”
她看向李闲的眼神相当坚定:“右手是我大哥御剑的惯用手,胸头剑气悠长,也是经络走此倾泻而出。若是他右手废掉,从此无法试剑,醒来后只怕会剑心碎裂。
“与其不试而保全他的废手,不如搏出一线生机。”
她是看着自家兄长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对周游的情况知之甚详,对李闲说的话语更非危言耸听。
“所以,”周秀半蹲而下,抓起床上兄长的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说出了下面的话,
“动手吧江大哥,出了什么事,后果我来承担。”
明明身形相当瘦弱,周秀此番话一出,却仿佛个肩挑万事的巾帼将军,不让须眉。
李闲被周秀坚定所激励,也是提起了一股劲,道:“既然如此,周姑娘可要握好了。”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保守之人,向来敢从万死之中搏一线生机。周秀的言语,倒是激起了他的斗志:
练剑多年,问心多年,他的心理素质何等强大,又怎会那般没成色,轻易伤到周兄?
心念一定,他也不再迟疑,当即从囊星中取出笔,开始写画。
这次写的,仍是一个“解”字。
有了神府中真正的法力加持,写字的手也顺滑了许多,不再有临了一笔写不下去的情况。
龙飞凤舞的行楷在空中虚画,一个古字纹路也在李闲的身后逐渐成型。
“来!”
李闲不顾甚大的消耗,最后一竖潇洒落就,古字便开始绽放出丝丝缕缕的天道威势。他轻轻一点,笔尖便沾染上天道威猛,并迅速变色,宛若沾了墨一般。
持币的李闲屏气凝神,就要往周游的手腕处送去。
周秀也是抿着嘴,明明怕得发颤,却还是咬紧牙根,扶周游的手腕的手稳如泰山,方便李闲动手。
但就在李闲的笔尖就要触碰到那道暗劲时,一个在周游屋门处站了半天的倩影蓦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劝你们别这么干。”
说着,她手轻轻一挥,便将萦绕在李闲手臂旁的古字纹路驱散,走上前来。
道袍翩翩,大袖飞舞——正是昨天下午见到的女道。
只是女道的头发已经被莲花冠好端端地束起,远远没有昨日那种疯感,反倒是显得她格外端庄。
又是这等手段!
女道这莫名其妙的出现让李闲心底再度一凛:
昨日便是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现身。而今天更加神异,竟然能不被任何人察觉地出现在屋内——
要知道他为了查探周游的伤势,神识可是从头到尾都散着的。
女道在这等情况下还能不惊扰到自己,难度比之昨日要高上太多。
偏生她依旧是一脸淡漠,仿若只是做到了一件微不足道之事,信手拈来而已。
“这女道的实力,可能超出自己的想象。”
李闲心头暗道之际,身形也随即动作,一步阻在了周氏兄妹与女道之间:
“阁下……可是有事?”
在他指尖,咒符已经开始孕育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