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玩这种游戏!
李闲心中暗呼,面上却似笑非笑,说道:“这服不服气,都在您一言之间。交易都定了,怎么能轻易反悔?”
书生却已然决定赖到底,抓着李闲取墨的胳膊不撒手:“我不管。我是卖主,我不同意的话这交易就不成——反正你这钱还没到我手里。”
还真是,李闲把银子放在了书生脚边,严格来说的确没到他手里。
“你!”李闲有些无言,原本想着这是个知书达理的儒生,没想到是个撒泼打诨的畜生。
书生死乞白赖,就是看李闲喜欢这墨喜欢的紧,不会轻易放弃,咬死这点拿捏他。
书生与李闲的冲突吸引来众多观众。
陈江镇的老少爷们儿们本来就唯恐天下不乱,当即在旁边煽风点火:
“跟他赌少年,我们帮你见证。”
“对,别怕。老汉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这识字的功夫可是愈发长进,这书生耍赖不得。”
“哈哈,周爷,您可歇着吧。上个月还听说您因为看不清跑到女澡堂去,被张大妈一顿好打。”
“谁说的!站出来!怎得凭空污人清白!我那是欣赏玻璃花纹好吗?”
群众的欢声笑语中,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喧闹声也愈发高涨。
“吵什么吵什么?”人们的欢笑声吸引来一名不速之客,他挤开人群,语调高昂,头高扬着,“让我看看是怎么个事?”
“哟,李公子!”又是陈德沐的跟班,他看到正被书生纠缠的李闲一脸黑线,当即冲人群外喊道,“陈哥快来快来,看我发现了谁。”
“起开起开,挡着道还让不让人做生意,都让开!”
围得满满的人群被陈德沐的跟班们推开一条道路,一身蓝袍的陈德沐这才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他看向李闲手下的墨块,眼中也是一亮:“这墨不错,百两银子,我要了。”
财大气粗!当真是财大气粗!
他价钱也不问,当即就要用远高于市场价的银两拿下这墨。
李闲有些恼意,说道:“买东西,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这墨他当真是喜欢的紧,不然才懒得在此同这些人纠缠。
跟班们捧腹大笑,说道:“李公子真是去城墙那呆一年呆傻了,难道不知道‘价高者得’这个道理吗?”
陈德沐更是压根没理会李闲的言语,直接从储玉中甩出一个袋子。袋子撞击到地面,散开了紧束的拴绳,露出里面的金辉。
“竟然是足金!”
“当今动乱多生,银子换金子的比例波动越发明显,他竟然直接打算用金子来买!”
“有钱,真是有钱!”
围观群众们咽几口唾沫,那十两官金,可是他们要辛劳几年都未必能得到的,而今就这么被人随意地扔在地上。
若是让他们知道陈德沐刚刚才豪掷五百金买一张光华不再的咒符,也不知会如何反应。
这墨是买不了了。
李闲无奈地撤开手,他的确没有那么多钱。
有些不甘地再看两眼摊上的好墨,李闲站起身,便准备离去。
“慢着——“哪知此时却是占了大便宜的书生讲话了,明明一副穷酸样,却好似对地上的钱嗤之以鼻。
”我说了,你写字,写的让我服气,我才会把墨卖给你。“书生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仍旧盯着李闲。
李闲无言地看着书生,像在看一个傻子:“我不要了。这墨太贵,我要不起。”
没看到人家都把金子扔你面前了,还扯着我干什么。
“你的价是你的价,他的价是他的价,”书生翻了个白眼,“有钱人多掏点怎么了,人家乐意。你只要写字写得让我服气,我还按二十两银子卖你,笔和纸我一样给你。”
显然,书生或多或少有些“视金钱如粪土”的酸儒味了。原本他就是不想让好墨蒙尘才不愿卖给李闲,而今这个财大气粗的陈德沐登场,反而进一步激起了书生的不爽。
“这书生有点轴啊——”
“真是,这些钱拿了,好好出去快活不行吗,搁这演什么‘于我如浮云’呢。”
群众小声议论,对着书生指指点点。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给你钱还不要?”
“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有点拎不清啊?”
“老子是你的话早就抱着钱去一边感恩戴德了。”
跟班们的语气便更加不客气,对着书生一顿输出。
就连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德沐,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显然是想不通这人的脑回路。
“圣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书生却是压根没抬头看他们,只是拉着李闲的胳膊,不让他走,口中说道,“何须把你们的钱看得那般重,不符合我的道的,我一样不卖。”
谁让你这么曲解圣人的意思的?
不说别人,单单李闲都把眼睛大睁,看着这个轴得很的书生。
“我今天把话放这了,你要想走,就把字给我留这。写的不好就自己滚蛋,写得好就拿着这些东西滚蛋。”
书生脸上挂着冷笑,手如铁钳一般紧紧抓着李闲的胳膊。
李闲皱皱眉头,看得出这番是无法善了了。他尝试了两次,竟然都没能从书生的手中扯回胳膊,心中不免一阵嘀咕:“最近遇到奇怪的人是不是有点多啊,要不要去拜拜青山,祛个邪气?”
“听您的意思,谁字写得让您满意,您就把墨卖给谁是么?”陈德沐抬手止住了跟班们的喧嚣,询问道。
“自然。”书生理直气壮地回复。
“我们走。”众人都以为陈德沐要加入这场赌局,没想到他竟是当即准备唤了跟班们离开。
“他妈的,就不能换个条件,有本事跟我们打一架。”跟班们嘴中嘟嘟囔囔,但听了书生的条件后却也老实地跟着陈德沐走了。
众人一脸茫然地看着这来了又走的一群人,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那些跟班十有八九没读过书,倒也就罢了,号称“陈江大才”的陈德沐,怎么会为这么小的条件直接放弃?
“记住了,腊月初八,清风馆。”
明明陈德沐的队伍已经走远,他的声音却悠悠传来,清晰可闻。
“什么意思?”
“不知道……今年要在清风馆施腊八粥不成?”
“腊八粥感觉不如腊八饭呐……齁甜。”
“不喝腊八粥过什么年,你个撒子。”
“拔剑吧粥派,我们饭派同你势不两立。”
“清风馆,走?”
“走啊!”
谁能知道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当真激起了群众们的械斗激情,说话间,当真有两个汉子向着清风馆的方向去了。
李闲不动声色地站着,他当然知道陈德沐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但却没有向众人解释的兴趣。
书生看着陈德沐他们远去的背影,口中还贱不嗖地询问:“他对自己的书法这般没自信吗?幸好没把墨卖给他,否则真是浪费。”
李闲叹口气,看着这个泼皮般的书生,说道:“好吧,我给你留字,你先把手放开。”
书生不知从哪来的这么大的劲,竟然能让城墙处训练一年的李闲挣脱不得。
“嘿嘿,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书生笑着把手撒开,还有心情替李闲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来吧,写吧。”
说完,他便亲自研了墨,铺了纸。
正当他还要找个桌子让李闲站着发挥时,却蓦然听到人群中阵阵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