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玉强忍剧痛,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笺:“大人,这红珊瑚,乃我宋家祖传之物……”
她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力,“三月十六……方瀚文将它……当众献给郑大人……”
此言一出,堂上顿时骚动起来。
几位旁听的官员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那不是郑大人五十大寿时……”
“对对对,我记得!”一位身着绯袍的官员突然拍案而起,“当日方瀚文献上红珊瑚,说是家传珍宝,郑大人还夸他孝心可嘉!”
另一位官员也恍然大悟:“难怪!我当时还疑心过,他一个才入职的小官,又没有家族背景,哪里来的这种珍品。”
郑祭酒脸色瞬间惨白,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他猛地转向方瀚文,厉声喝道:“方瀚文!你当日不是说此物是你祖上所传吗?”
方瀚文面如土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学、学生……”
“好一个‘孝心可嘉’!”刑部侍郎王大人冷笑。
“原来是用岳家的血染红的孝心!”
堂下议论声越来越大:
“难怪这些年从没听他提过家眷……”
“我记得郑大人还总夸他,言语中对他颇为看重,这两年可没少帮他铺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方瀚文是他私生子呢……”
“郑大人不是有意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吗?”
郑祭酒被这些议论刺得面红耳赤,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狠狠砸向方瀚文:“畜生!本官竟被你蒙蔽至今!”
他转向周大人拱手:“下官一时不察,险些被这恶徒蒙蔽,还请大人从严处置!”
沈昭宁冷笑——这郑祭酒倒是撇得干净!
茶盏在方瀚文额角砸出一道血痕。
他顾不得擦拭,心思急转,盯着宋锦玉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早知道她真能一路找到京城,方瀚文绝对不会在失去她的踪迹后放弃寻找她。
甚至,早知道,早知道……
明明他离自己唾手可得的权势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该死的!
宋锦玉看着方瀚文的眼神,心里泛起尖锐的疼来,这个曾经跟她同床共枕的男人,此刻看上去是这么的陌生。
权势果真就这么重要,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品性吗?
是曾经的那个少年死了,还是他一直在伪装,只是之前伪装得太好了,骗过了所有人?
宋锦玉想不明白。
宋锦玉强撑着抬起头,声音虚弱却坚定:“大人,民女虽无物证,但方瀚文必定私藏了我宋家财物。恳请大人搜查他的住所,真相自会大白。”
方瀚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大人明鉴!本官清清白白,岂会私藏他人财物?这疯妇分明是血口喷人!”
周大人沉吟片刻,拍案道:“来人!即刻搜查方瀚文住所!”
“且慢!”郑祭酒突然出声阻拦,“周大人,仅凭一个疯妇的臆测就搜查朝廷命官住所,未免太过草率!”
想到方瀚文送给他的不少东西,恐怕其中大部分都是宋家的东西。
要是到时候查出来账不对……郑祭酒怕牵扯到自己。
沈昭宁适时插话:“大人,民女愿意替她担保,若搜不出证据,甘愿受罚!”
方瀚文额头渗出冷汗,仍强作镇定:“大人若要搜查,下官自当配合。只是我近日搬家,许多物品尚未整理......”
“无妨。”
周大人打断他的话,“此事可以交由大理寺卿审理,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在混乱中找出线索。”
周大人沉吟片刻,沉声道:“方瀚文,本官有几处疑问需你解释。”
“其一,宋氏既是你发妻,为何三年来从不接回京城?”
这些都是宋锦玉在敲登闻鼓时说的,丈夫方毅改名方瀚文,在进京赶考后不知所踪。
几个月前家中突遭横祸,家人和上百仆从惨死,凶手不知所踪。
于是她进京寻夫,意外发现失踪的丈夫就是杀害家人的凶手。
方瀚文额头渗出冷汗:“回大人,下官……下官一直派人寻找,只是......”
“一派胡言!”
宋锦玉突然抬头,眼中含泪,“民女家从未搬家,相反,三年来我宋家寻遍江南各府县,每到一处都留下寻人告示,从未收到你的消息,若大人不信,可派人查证!”
周大人闻言立即命人去取各地告示存档。
不过这些东西需要从当地调取,只有当地有备份,所以一时半会肯定得不到结果。
周大人继续问道:“其二,你既名方瀚文,为何宋氏称你曾用名‘方毅’?”
方瀚文脸色骤变:“这......”
宋锦玉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纸婚书,上面还沾染了她的血迹:“大人请看,这是当年婚书上他的名字。”
方瀚文目光触及婚书,失神了片刻。
周大人仔细查验后,厉声喝问:“方瀚文,你为何改名?”
“下官......”方瀚文瞬间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只是觉得现在的名更雅致......”
“荒谬!”一位年长官员拍案而起,“改名需经官府备案,你何时办理的?”
郑祭酒闻言,脸色越发难看。
这东西,当然是他收方瀚文为关门弟子时替他办理的!
结果现在变成了给自己挖的坑!
周大人冷笑:“方瀚文,你还有何话说?”
方瀚文嘴唇嗫嚅了几下,哑口无言。
很多事只要做过,想要抹去这些痕迹,难如登天。
他露出的破绽已经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