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如同丧钟,在崩塌的地宫裂宫中回荡,惊起的蝙蝠群撞向血月,翼膜撕裂的声响与苏怀青喉间的骨铃倒刺增生声重叠。她踉跄着扶住断裂的石柱,指缝间渗出的脓血混着梵咒纹路,滴落在借寿契书上,契文 “质押守祠人槐木真身” 八字遇血即燃,火焰如活物般攀爬至她手腕,灼烧出与守祠人脊椎铃纹相同的印记。
“咔嚓 ——”
地缝中的水晶棺在火光照耀下轰然炸裂,守祠人枯枝般的脊椎离棺飞起,七枚嵌在骨节间的青铜铃铛 “叮当” 齐震,声波如利刃刮过苏怀青的耳膜。每响一声,她的脊背便凸起一枚骨钉,钉头刻满密密麻麻的《锁魂偈》,字体深入骨髓,仿佛是用她的血肉写成的诅咒。
“呃啊 ——!”
第五枚骨钉破皮而出时,光绪年间的幻象如潮水般涌来:少年守祠人被铁链悬于万人坑上,风水师手持铜锤,将青铜铃狠狠钉入他的脊椎,每一击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阿满,这骨铃咒…… 专治偷寿的贼……” 风水师的声音与当下的铃音重叠,苏怀青的右臂瞬间干瘪如柴,皮肤表面浮现出与守祠人 identical 的铃纹,那是命运的枷锁,是无法挣脱的诅咒。
活婴的焦尸忽地暴起,脐带血藤如毒蛇般缠住飞来的脊椎骨,声音中带着一丝病态的温柔:“娘亲…… 孩儿给您换新铃……” 藤梢卷着守祠人脊椎,以雷霆万钧之势扎向她的后心。骨椎刺入皮肉的刹那,万具尸骸自地缝爬出,骸骨脖颈系着的青铜命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锁链汇聚至苏怀青脊背,七枚骨钉遇锁即化铃孔,守祠人的脊椎如钥匙插入她的髓腔,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 “咔嚓” 声。
三重记忆在铃音里炸开,如同一幅幅血腥的画卷:
光绪年炼铃房:风水师剜出更夫阿满的肋骨,骨头坠入熔炉的瞬间,少年守祠人脊椎铃阵应声龟裂,痛苦的嘶吼声震得熔炉颤动。
玉娘难产夜:血藤缠着死胎脊椎,塞入刻有苏怀青生辰八字的青铜棺,棺盖闭合时的声响,仿佛是地狱之门关闭的声音。
当代地宫:村民集体跪地,脊背钻出青铜铃苗,苗根皆与苏怀青新接的脊椎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咒术网络,将她牢牢困在中心。
骨铃咒的三律在她脑海中回响,如同一记记重锤:咒钉随铃音增生,每钉蚀五年阳寿;换脊者承双份咒怨,髓血化铃油;万骸锁链为咒术经络,断链则宿主身殒。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赌局,是用生命作为筹码的残酷游戏。
“砍断锁链!” 守祠人残魂的嘶鸣中带着一丝决绝,苏怀青握紧斩龙剑,挥剑斩向颈后锁链。金石相撞处迸出刺目血光,她这才发现,链纹竟是她胎记的延展,是从她血脉中生长出的诅咒。剑锋过处,村民脊背的铃苗 “噗” 地爆浆,脓血凝成一本泛黄的账簿,纸页间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光绪廿三年腊月廿三的记录触目惊心:“收童男童女肋骨折百副,炼就:骨铃咒基七枚,每咒钉入体,饲主增寿五载。” 账簿翻飞间,活婴焦尸腹中伸出算盘,焦黑的手指拨动算珠,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该收利钱了……” 算珠碰撞的瞬间,苏怀青脊背第七枚骨钉破体而出,钉尖带出的髓血喷向水晶棺残骸,血中浮出风水师半透明的身影,他心口插着玉娘的银簪,簪尾系着的红绳,竟缠在守祠人脊椎末端。
“好女儿,为父的寿数可还够?” 风水师轻笑抚簪,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病态的满足。苏怀青猛然拽动红绳,银簪离体的刹那,三重时空在算珠间交叠,真相如惊雷般炸响:
光绪年咒台:少年风水师将阿满肋骨钉入咒基,肋骨突化藤蔓反噬其胸,他的面容在痛苦中扭曲,露出一丝惊恐。
当代地宫:村民脊椎铃根暴长,刺穿苏怀青新接的脊骨,汲取髓油,她的生命力在这一刻飞速流逝。
往生殿顶:五十年前玉娘银簪刺入风水师心口,簪尖挑出的竟是半截槐木根须,那是守祠人偷偷埋下的希望。
“原来你早被槐髓反噬……” 苏怀青呕着黑血冷笑,风水师的身影骤然虚化,万具尸骸的锁链齐齐绷断。断链如利刃般刺向她心口,千钧一发之际,守祠人的脊椎突然离体飞旋,骨节铃铛尽碎,碎屑凝成槐木盾,格住了致命一击。盾面浮出七星死穴图,天枢位钉着染血银锁,上面刻着:“阿满舍脊,怀青承咒;寅时三刻,咒主当归。”
槐木盾轰然炸裂,碎屑如利箭般刺入风水师虚影,他发出一声厉吼,身影逐渐消散,空中唯余半卷《骨铃咒》真本,饲主署名处粘着的人皮残片,指纹与村长完全一致,揭开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
地宫塌陷至底,苏怀青跌入万人坑,怀中守祠人的脊椎忽化齑粉,齑灰遇血凝成新的谶言:“骨咒既承,饲主当现;九泉门下,万铃同殒。” 坑底突现水晶棺残骸,棺内积血映出倒影 —— 苏怀青脊背的七枚骨钉已绽成青铜铃兰,花蕊处嵌着活婴焦尸的乳牙,那是诅咒的结晶,是命运的嘲弄。
血雨自九霄泼落,凝成五十年前玉娘的剪影,她将银簪扎入咒台,簪尾飘落的槐叶贴住苏怀青眉心,叶脉遇血显名,惊雷般的真相炸响颅腔:风水师真名竟是苏慕贤! 那个本该是她大伯的人,那个被家族视为英雄的人,竟然是这场延续五十年诅咒的始作俑者。
苏怀青跪在万人坑中,望着手中的斩龙剑,剑身上倒映着她苍白的脸,以及背后那片由骨铃和锁链组成的地狱。她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新的咒主,承载着万魂的诅咒,但她也知道,这或许是终结一切的契机。
寅时三刻的梆子声响起,苏怀青站起身,握紧手中的剑,朝着九泉门的方向走去。她的步伐坚定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撕裂自己的灵魂,但她知道,只有走进那扇门,才能揭开最后的真相,才能让守祠人、玉娘以及所有无辜的灵魂得到安息。
九泉门前,血月高悬,青铜门环上缠绕的脐带在风中摇曳,仿佛是无数冤魂在招手。苏怀青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门内的黑暗中,传来无数铃铛的声响,那是骨铃咒的呼唤,也是命运的最终审判。
在这黑暗中,苏怀青露出一丝苦笑,她知道,自己或许再也无法活着走出这里,但她也知道,有些债,必须有人来还,有些诅咒,必须有人来终结。而她,愿意成为那个终结者,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让阳光重新照耀栖云堂,让所有的灵魂得到救赎。
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是地狱之门的最后一次开合。而苏怀青,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因为她知道,在黑暗的尽头,总有一丝光明,在诅咒的尽头,总有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