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持续了足足十息。
黎南烛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搅成一团,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光影,碎碎死死扒在她肩上,骨爪深深嵌入她的衣料。
“砰!”
四人重重砸在一片青铜地面上,黎南烛的膝盖磕在冰凉金属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她眯着眼抬头,看到月光透过高耸的穹顶洒下来,照在四周林立的青铜巨柱上。
“这什么地方?”风微澜第一个爬起来,长刀已经出鞘半寸。
风青萍揉着撞疼的手肘,三枚铜钱在指间翻转:“传送偏差至少三百里……但是应该出了赤水城的范围了……
碎碎突然从黎南烛肩上跳下来,骨爪咔嗒咔嗒地敲击地面,青铜砖上繁复的云雷纹路随着它的敲击泛起微光。
江以凡盯着地面看了半晌,突然蹲下来摸了摸砖缝:“这纹路……”
“你认识?”黎南烛把碎碎捞回怀里。
“看着眼熟……”江以凡皱眉,“但这么精纯的雷火铜不该用在……”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铛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敌袭!禁地东侧!”
“有人闯进祖庙!”
四人脸色同时变了。风微澜一把拽起还在发愣的江以凡:“跑!”
他们顺着最近的廊柱阴影狂奔,碎碎在黎南烛怀里剧烈挣扎,骨爪指向右侧一条狭窄甬道。刚拐进去,就听见身后轰的一声——原先站立的地方炸开一团火光。
“这是我家祖庙禁地!”江以凡终于想起来这里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特么是你们家?!”风微澜边跑边吼,“见面就放雷火弹?”
“别说了!不想被抓就和我走!”江以凡突然转身,拽着众人钻进一条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窄道。
他的手指在青铜墙面上快速摸索,直到触到那道熟悉的凸起——八岁时,他曾在这里刻下一条细痕。
咔嗒一声,墙面无声滑开。
江以凡拽着众人冲进暗道,“这是小时候我偷溜进来玩发现的……”
螺旋阶梯深不见底,四人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前行。
碎碎的魂火成了唯一光源,映照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炼器图谱,风微澜突然伸手拦住众人:“有岔路。”
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通道出现在面前。
“左边。”江以凡毫不犹豫,“中间通向炼器房,右边是死路。”
通道尽头是一面青铜浮雕墙,江以凡在黑暗中摸索着,突然用力按下浮雕龙眼的部位。
“咔——”
墙面缓缓移开,潮湿的夜风夹杂着桂花香扑面而来。
“这是家主后园的假山密道。”江以凡声音发紧,“但是这个时候祖庙出了动静他应该不在。”
“别说话。”风微澜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有人来了!”
四人迅速躲进假山阴影里。
一队提着灯笼的侍卫从回廊经过,领头的正抱怨:“大半夜的,祖庙那边到底……”
待脚步声远去,江以凡立刻拽起他们:“跟我来!”
他们贴着墙根疾行,穿过三道月洞门后,眼前出现个种满青竹的小院,江以凡推开虚掩的院门时,檐下铜铃轻轻响了三声。
“我的书房。”他反手插上门闩,瘫坐在凳子上,“祖庙守卫不会擅闯嫡系院子。”
风青萍突然竖起食指:“嘘——”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四人屏息凝神,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
“你家的欢迎仪式真特别。”风青萍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在屋内布下隔音阵,风微澜则检查着每扇窗户。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叩响——三长两短,带着特殊的节奏。
“老陈?”江以凡松了口气,“我的贴身管事。”
“少爷?”门外突然传来老仆压低的声音,“可是您回来了?”
江以凡拉开房门,老陈端着茶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老仆的机关右手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目光在黎南烛三人身上快速扫过,最后定格在碎碎身上时明显一怔。
“少爷,这……”
“我同门。”江以凡接过茶盘,“备四套干净衣裳,再准备些吃食。”
老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鞠躬:“老奴这就去办。”他转身时又忍不住看了眼碎碎,“需要准备……特殊的住处吗?”
黎南烛把碎碎往怀里带了带:“不必,它跟我一起。”
待老陈脚步声远去,风青萍立刻加固了隔音阵法,江以凡给每人倒了杯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闯祖庙是重罪,按家规要禁足三年……”
“三年?”黎南烛的手微微一抖。
“但那是擅闯。”江以凡苦笑,“我们这种情况,顶多算……意外,只是祖庙守卫都是死脑筋,如果真的被发现……可能不太好处理。”
茶盏中的热气在烛光下袅袅升起,碎碎好奇地伸出骨爪去够,被黎南烛轻轻按住了手腕。
“现在怎么办?”风微澜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总不能一直躲在你书房里,而且这样不也正说明我们心虚吗?”
江以凡盯着茶汤中浮沉的茶叶:“天亮前去见家主,这样的话……”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紧接着是机关转动的轻响,老陈的身影出现在窗外,脸色异常凝重:“少爷,家主传召。”
“这么快?”江以凡的手指猛地收紧,茶盏的裂痕又蔓延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刚要起身,老陈却犹豫着又补了一句:
“家主特意吩咐……请少爷的几位同门一同前往。”
屋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风微澜的刀鞘撞在桌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黎南烛注意到江以凡的指节已经发白。
“我早就应该猜到的……那条密道当初还是他带我去的……”江以凡闭了闭眼。
碎碎在黎南烛怀里不安地动了动,骨爪轻轻抓住她的衣袖。
“少爷……”老陈欲言又止,“家主的脾气您知道的,既然特意让老奴来请……”
江以凡突然站起身,茶盏啪地碎在桌上,茶水顺着桌沿滴落,在青石地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