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小镇的喧嚣早已被一种压抑的、带着恐惧的沉寂取代。偶尔传来加固房屋的敲打声、孩童压抑的啜泣,都显得格外刺耳。空气中弥漫着硫磺魔气、血腥味,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混沌威压,那是幽荧意志渗透带来的、如同跗骨之蛆的绝望感。
石屋内,几盏镶嵌着劣质荧光石的壁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芒,勉强照亮中央的石桌。石桌上,那张由“空冥兽皮”鞣制的珍贵地图再次铺开,但此刻,地图上代表风吼镇的标记周围,已被吴长生用暗红的朱砂,醒目地标注出几个扭曲的、如同毒瘤般的暗紫色印记——正是白浅所指出的、正在侵蚀小镇地脉的空间异变节点!
吴长生坐在石桌旁,破碎的玄衣下,左肩缠着新的绷带,但隐隐透出的紫黑气息显示魔毒仍在顽固侵蚀。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右掌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被白浅以神力暂时封住,不再流血,但皮肉翻卷,依旧狰狞可怖,每一次轻微的握拳都带来钻心的刺痛。这伤口,是他以自身精血与杀意催动弑神剑、硬撼空间节点反噬的代价。
他盯着地图上那几个刺目的暗紫色标记,眉头拧成一个死结。指尖无意识地在石桌上敲击着,发出沉闷而焦躁的笃笃声。石屋内只有这单调的敲击声和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白浅静立在石屋唯一的狭小石窗前。素白的长裙在昏黄的灯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与石屋的粗粝和污浊格格不入。她的侧影依旧清绝,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之前强行催动神力冻结空间节点,对抗混沌侵蚀的反噬,显然消耗巨大。她微微垂眸,看着自己那只握着冰魄神杖的右手——素白如玉的袖口边缘,一道细微的、如同瓷器冰裂般的空间裂痕,赫然在目!虽然极其细微,却如同一个刺眼的污点,昭示着神躯并非无懈可击。她不动声色地翻转手腕,将那道裂痕隐入袖中。
石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小镇暂时的喘息,是用吴长生重伤和自身巨大消耗换来的。但幽荧的意志如同悬顶之剑,混沌的侵蚀无时无刻不在加剧。那几个空间节点只是暂时被冻结,如同被压制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爆发。三日之期,如同催命符,悬在头顶。
“这样下去…不行。”吴长生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被逼入绝境的野兽般的喘息。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住白浅清冷的背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被动防守,不过是等死!幽荧…那怪物势大,我们必须找到她的弱点!找到能真正伤到她、甚至…再次封印她的办法!”
他撑着石桌边缘,艰难地站起身,因为用力,左肩的绷带又渗出一丝暗红。他一步步走到白浅身后,目光灼灼,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和最后一丝希冀:“你…你曾经封印过她!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哪怕只有一丝线索!告诉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必须试一试!”
白浅缓缓转过身。昏黄的灯光在她冰魄般的眼眸中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深邃得如同蕴含了万古星河。她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气息紊乱、眼神却如同淬火利刃般锐利的凡人。他掌心的伤,肩头的毒,还有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与执着…都清晰地倒映在她的瞳孔深处。
沉默在石屋内弥漫,只有吴长生粗重的呼吸声。
许久,白浅那清冷如冰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悠远与凝重:
“幽荧…掌控混沌本源,其力浩瀚莫测,无形无相,可湮万物,亦可重塑乾坤。混沌无序,乃万法之源,亦是万法之终。欲寻其常形之‘弱点’,难如登天。”
吴长生的心猛地一沉。连白浅都如此说…
然而,白浅的话并未说完。她的目光从吴长生脸上移开,投向窗外那铅灰色、翻涌着暗紫漩涡的天穹,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她的眉宇间,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困惑的褶皱。
“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迟疑,如同在迷雾中捕捉一缕游丝,“混沌虽强,亦有阴阳流转、清浊升降之律。当其内部混沌之气因外力或自身规则冲突,陷入短暂失衡、清浊混淆、阴阳逆乱之时…其威能运转,或会出现一隙…稍纵即逝的滞涩与破绽。彼时,或为唯一可乘之机。”
混沌失衡?清浊混淆?阴阳逆乱?
吴长生眼中瞬间爆发出精光!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微光!虽然模糊,但这绝对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他急切地追问:“外力?如何制造这种外力?规则冲突又指什么?”
白浅缓缓摇头,清冷的容颜上带着一丝无奈:“混沌包罗万象,其内蕴法则玄奥莫测,非我所能尽窥。外力…需能撼动混沌本源之物,其威能…恐非此界所能承载。” 她顿了顿,冰魄般的眼眸重新聚焦在吴长生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不过…当年联手封印她时,我曾于其混沌核心深处,感受到一丝极其隐晦、却异常强烈的…排斥与忌惮之意。”
“排斥与忌惮?”吴长生精神一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针对何物?”
白浅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冰魄神杖顶端那枚流转着纯净神力的蓝宝石。她的声音带着追忆的缥缈:“其气息…纯净、空灵、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直达本源真意…与混沌的湮灭无序截然相反,却又隐隐相生相克。幽荧对其的反应,甚至…远超对吾等诸神联手神力的忌惮。此物…名为‘灵犀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