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车内的空调温度过于舒适,给本就精神放松的时攸宁平添了几分困意,索性放下座椅靠背打算小憩。
段怀谦在处理工作的间隙侧眸望去时,时攸宁已经陷入了熟睡。
只见她微微歪着头半躺在座椅上,双眸紧闭,呼吸细微而又均匀。
纤长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射出一小片阴影,宛如两弯月牙;鼻梁的线条秀气而又流畅,微微上翘的鼻头透着一抹淡粉色;嘴唇微张,橘调的镜面唇釉在上面映出了点点光泽。
段怀谦的眸色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些,果然还是睡着的时候最乖。
不像露爪子或者不理人时的那般有攻击性。
“把温度调高点。”
段怀谦低声吩咐道。
脱下身上的西服外套,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她身上。
紧接着就继续埋头看向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段景珩透过后视镜看完了全过程,一阵牙酸。
他感觉自己现在不应该在车里。
不把小孩儿当人看也就算了,还不把小孩儿当电灯泡?
这难道就是中年人之间的甜蜜爱情吗?
时攸宁:……我愿意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_^
车辆在路上疾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见着了位于山脚下的入口。
驶入大门后,又要开始东拐西拐地走环山公路。
即便司机开得再平稳,还是造成了些许的颠簸。
时攸宁有些不耐地蹙起眉头,缓缓睁开了还有些迷懵的双眼。
当看到身上披着那件有些眼熟的烟灰色西装时,怔了怔,又若无其事地往上掖了掖,将整个人缩在西装里。
“醒了?”
布料的摩擦声引起了段怀谦的注意,也让他心里松了口气。
因为他刚才在纠结,万一到了目的地时攸宁还没有醒的话,他是应该直接将人喊醒,还是动手先把人抱进去。
前者的话,他担心她有起床气,会跟他发脾气;
至于后者……现在已经即将到饭点了,她的吃饭作息一向规律,如果任由她睡,他担心她会因为错过饭点跟他怄气;抱进门再把人喊醒,又唯恐会重蹈前者的覆辙。
但好在,在他思考煤气罐为什么不能安装一个防爆装置的时候,人醒了。
时攸宁懒懒地点头,嗓音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这山路十八弯的,我能不醒吗?要是再给我蒙个眼罩,我都要以为你们是打算把我带进大山里杀人抛尸了。”
段怀谦:……
声音微沉,又带着一丝无奈,“我知法懂法,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他就不应该明知故问。
副驾驶的段景珩连忙自证清白,
“诶诶诶,先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让我事先声明一下,这一切可都跟我没关系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会是无辜群众,没准还会是被害人之一。”
时攸宁轻嗤了声,
“我当然知道这跟你没关系,毕竟你连十以内的加减法都还算不利索呢,二加二加三等于五。”
段景珩沉默了一瞬,回头定定地看向段怀谦。
语气平静,还透着淡淡的死感,
“听说你懂法,那么请问:语言霸凌算是家暴的一种吗?能判刑吗?”
段怀谦睨了他一眼,淡淡道,
“首先,我的咨询费你应该付不起;其次,对你的话可以不算。”
段景珩轻‘呵’了声,
“好,好,好。”
这个家真好,这对父母真好。
它好就好在‘负负得正,坏坏得好’,双重否定表肯定的好。
时攸宁弯了弯唇角,反手在段怀谦的胳膊上拍了拍,
“段律师不畏资本强权,毅然决然地选择站在正义的一方,和邪恶作斗争,这一行为值得高歌赞颂。为此,我决定奖励你给我拿瓶水。”
段怀谦目测了一番他们之间的距离,以及她和就在她斜前方的冰柜之间的距离,有些失语。
还有这个奖励……
时攸宁在他手臂上捏了一把,
“这愣着不动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看不上我给的奖励?”
肱二头肌富有弹性的手感让时攸宁没忍住又捏了捏。
保养得还行啊,肌肉线条还挺明显,有骨头也有肌肉的。
手臂传来的酥麻触感让段怀谦有一瞬间的错愕。
回过神后还是认命地俯身从冰柜里取出一瓶水递了过去,又在察觉到她目光的时候把手缩了回来。
福至心灵地将瓶盖拧开,才再次递了过去。
在触及到她那略带赞赏的眼神时,段怀谦心头骤然升起一个疑问:他需要说声谢谢吗?
车辆经过了山路十八弯的爬坡公路后,终于抵达了真正的大门口。
紧接着绕过了前面的娱乐项目区、客房区以及普通别墅区,才停在了最靠里的一栋占地面积最大的中式别墅前。
虽然面积比栖云居要小一些,但在身后的不远处就是高耸入云的树林,入目就是充满着盎然生机的绿意,空气也比市区里要清新。
或许是想要给自己找回场子,所以段景珩在车子刚停稳的时候就跳下了车,跑到后备箱去拿行李。
大声且又语气随意地说道,
“我就说我选副驾驶是对的吧?七座商务车对后排乘客非常不友好。我要是坐最后排,不仅要当电灯泡,还得跟行李箱挤在一起。”
回应他的,是电动车门关上的声音、那对黑心夫妻冷漠无情且决绝的背影、以及他们俩渐行渐远的谈话声:
“怎么说那也是你儿子,还是养着吧。多找几个康复老师教教,应该还能要。”
“好,都听夫人的。”
“我饿了,什么时候能吃饭?”
“立刻就可以,我提前派人跟山庄订过餐,都是你最近比较爱吃的。”
……
段景珩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范围里。
寒心。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真正的失望,不是泪流满面;
而是想踹一脚行李箱用以发泄,却发现他能踹的、敢踹的都被司机提前拿走了;
而他手里仅剩下的这一个,他踹不得。
不仅如此,他还需要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确保它能够毫发无伤地回到持有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