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数人眼里,城里的生活是美好的。那里有许多好看好玩的玩意,比如精致的楼房,典雅的茶馆,奢华的饭馆等等,而这些对于一个捡垃圾为生的弃儿来说,都是不属于他的东西。
弃儿最想要的,只是一串糖葫芦。他并没有吃过糖葫芦,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味道,但看到它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华,心想那东西一定是好吃极了。
有一天,他鼓起勇气问了糖葫芦的价钱,要五文钱。这个价钱比许多地方要高上许多,不过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城里不许乞讨,他靠翻垃圾堆度日,而垃圾里是翻不出钱币的,所以只能每天看着卖糖葫芦的摊贩暗自垂涎。
大约是七岁的一天,他遇到了人生第一个“贵人”,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的教书先生——言山。那一天,他第一次吃到了冰糖葫芦,凉爽甘美,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极致美味。从此他就一直跟着言山,并且有了第一个名字——言确。
“确”乃坚定、坚决之意,是言山对自己一生的概述。
在言确看来,言山是一个“奇怪”的人,他生活拮据,却只拿月钱,从不接受雇主的赏赐,在路上见到有人东西掉了,也从不去捡,总之就是白给的便宜都不占。
闲暇之余,言山会教言确认字,讲为人处世的道理。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落魄不要紧,但一定要明是非,知廉耻!”对于言山的谆谆教诲,言确一向是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听着。
如此过了五年,某一天言山患了一场大病,最后花光了家财命还是没留住。言确又一次流落街头,他没有言山那么多原则,甚至言山言传身教的、坚守一生的那些东西也因生活所故都被他统统抛弃,然而抛掉这些自己认为是束缚的东西后,言确依然是穷困潦倒。再后来,他遇到了李石……
思绪回转,言确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无奈摇头回身。他这刚转身,意外撞到一女孩。那女孩只有五、六岁模样,矮他许多,被他这么一撞,身子倒是没什么,就是手上拿着的东西掉了出去。那是一串四颗糖葫芦。
言确刚想道歉,女孩旁边站着的少年直接喝骂道:“哪来的叫花乞丐,不长眼吗?”
言确看那女孩,衣着艳丽,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一张俏红的脸十分秀丽。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手上戴着的那串手链,也不知是什么材料串成的,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即使是他这个对宝石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能感觉到它不菲的价值。再看她身旁那少年,体格壮实,怒目圆睁,像只张牙舞爪的猎犬。
女孩见少年面色不善,忙道:“没关系,没关系。”说着又蹲下身去捡那串糖葫芦。
那少年轻声道:“都脏了,再买一串吧。”
言确看着那串糖葫芦:“你要是不要就送我吧,别浪费了。”
少年怒喝:“你是什么东西,没找你索赔就不错了,竟还有脸开口讨要!”
“九哥,别凶他!”女孩犹豫了一会,还是将糖葫芦递给言确,“有点脏。”
言确接过糖葫芦,笑道:“再脏还能有我脏?谢谢。”
女孩看了看他一身沾满污垢的衣服,低头一笑。
少年白了言确一眼,又对女孩轻声道:“小姐,别误了鉴仙大会。”
……
喜来赌坊内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伏。言确走到一张天九牌桌前,喊道:“李石!”
李石见他一副脏兮兮的模样,啧啧道:“怎么样,被揍了吧,我早跟你说不要去了。”
言确不以为意:“也许我救了两个人。苏畅啊!”
李石冷哼一声:“有这闲工夫你还是想想怎么救救自己吧。”
言确摊了摊手:“无所谓了,反正都这样了,混一天赚一天。对了,今天赢了还是输了?”
李石扬了扬空荡荡的钱袋:“如你所见。”
言确叹了口气:“早说过十赌九输了。”
李石却道:“光脚不怕穿鞋的,也许哪一天我就是那个‘一’了。”他顿了一下,又道:“你这身伤?”
言确轻飘飘道:“明天就好了。”
李石围着他转起了圈圈:“诶,怎么每次你受了伤不求医不用药第二天就会好的?”
言确皱眉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打小就受苦受累体质比常人好吧。”
李石戏谑道:“我看你就是天生的贱骨头,生来挨打的。”
言确白了他一眼:“滚!”
两人出了赌坊,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忽见道旁一摊位围满了人,甚是热闹。二人想着也许有机会捞个便宜,便挤过去凑热闹。
这个摊位不卖东西,只是简单摆着一桌一椅一扇,椅上坐着一老者,此刻正在讲一个打虎将武二的故事。
老者绘声绘色讲着,在讲到“从乱石丛林后面跳出一只吊睛白额的猛虎来”,底下众人心里不由为武二捏了一把汗,而讲到武二用尽平生之力往虎身上招呼,又纷纷拍手叫好。
这是言确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虽然听着精彩,但他觉得这个故事肯定带有吹嘘的成分,要不然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大老虎呢!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一种人——修仙者。听说这群人有腾云驾雾,伏虎降龙之能,也许武松就是长有三头六臂的修仙者。说到修仙,他又想到了街上那个凶神恶煞的男子,他说的“鉴仙大会”又是什么东西,跟修仙者有没有关系呢?
正想着呢,言确忽然发现人群渐散,看来是书文说完了。他晃了晃脑袋,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这些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明天两顿饭要怎么解决……
言确他们干的这个行当是不敢在一个城里久待,也不敢在城里过夜的,通常是几天就要换一个地。眼下听完书文,出了城,已近戌时。恰逢今夜无月,城外道路又无人修缮,实在难走。
走了一段,李石忽闻旁侧有细细的拨草声,驻足一望,却是漆黑一片。狐疑之下,竖耳静听,有依稀人声。
李石想了想,猜测是有人在密会。这种密会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是别瞎掺和的好。打定主意后,李石打手势示意言确悄悄离开。
两人蹑手蹑脚慢慢前行,不料才走了十几步,言确突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当即便是身子一歪,摔了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