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源空间的裂隙，在焦黑的光台上投下一片模糊的金色光斑。
萧凌的指关节深深地陷入石锋后背染血的衣服里，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就像被倒空的沙漏。
“石锋？”他轻声呼唤，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齿轮。
没有回应。
他颤抖着去触碰对方的眼皮，那双总是爱挑着眉微笑的眼睛，此刻紧闭着，仿佛要把所有关于矿坑、关于压缩饼干、关于并肩砍杀变异兽的记忆，都锁进黑暗之中。
当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炸响时，他正把脸埋在石锋的颈侧。
“检测到核心战斗结束，正在结算奖励——”
“滚开！”他低声怒喝，系统提示音戛然而止。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锋腰间的旧刀鞘，那是两人在第七区废墟里捡到的，石锋总是说“破鞘配好刀，实在”。
此刻刀鞘还残留着余温，可刀主人的心跳，却已经停止了。
风突然改变了方向。
萧凌猛地抬起头。
方才还温和舒展的法则之光，不知何时凝聚出几缕暗纹，就像被墨汁弄脏的丝绸。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不是新秩序的气息，是某种更古老、更危险的东西，正透过法则的缝隙，向这个世界伸出触角。
“这场胜利……太安静了。”他喃喃自语，喉结动了动，将涌到嘴边的哽咽咽了回去。
石锋的血已经在他心口结成了暗褐色的痂，就像一道新的刀疤。
“萧凌！”
一个带着惊惶的女声，从废土边缘的断墙后面传来。
他猛地转过头，看见银月扶着残垣站起身来，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可她的脸却泛着不真实的银色光芒。
更诡异的是，那道本该深可见骨的断口处，正有淡银色的光流涌动，像有生命一般缠绕着断裂的筋肉。
“我感觉……”银月的声音颤抖着，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苏醒。”她掌心的月刃突然暴涨三寸，刃身流转的不再是冷白色的月光，而是带着星芒的银辉，“像被封印的……钥匙？”
萧凌的呼吸一滞。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力量——与他卡牌系统里最古老的“源初卡”，有着近乎血脉般的共鸣。
系统面板突然自动弹出，三百六十五道卡牌虚影中，最顶端的“创世”卡正微微发烫。
“别动。”他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正要走向银月，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如同碎冰划过耳膜。
萧凌迅速转身，玄铁刀已出鞘三寸。
断壁的阴影里，青云歪倒在碎石堆上，胸口插着半柄石锋的短刀——那是方才混战中，他掷出的最后一击。
此刻她的衣襟浸透了黑血，可眼底的冷意却比刀还要锋利。
“你以为杀了韩立，就能重塑天地？”她咳出一口血沫，弄脏了嘴角的冷笑，“他不过是替真正的‘守门人’试刀的卒子。当法则重铸的钟声响起……”她的瞳孔突然收缩，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景象，“他们会顺着新秩序的裂缝，把这个世界……”
“把什么？”萧凌一步跨到她面前，玄铁刀抵住她的咽喉，“说清楚！”
青云的手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反常。
她指甲缝里还沾着源空间的法则碎片，扎进萧凌的皮肤里，“你以为……法则是你能掌控的？”她的声音突然变轻，轻得像要消散在风里，“去……看……星轨……”
最后一个字消失时，她的手无力地垂落。
萧凌探了探她的鼻息，体温已经凉透。
他盯着她死不瞑目的眼睛，那里映着源空间的法则之光，却像照不亮的深渊。
“星轨？”他默念这两个字，系统面板突然弹出一行血红色提示：“检测到未知法则扰动，建议宿主立即检查源空间核心。”
“凌子？”
银月的呼唤把他拉回现实。
他转头望去，少女的左臂已经不再渗血，银芒却更盛了，连断口处的皮肤都泛起珍珠般的光泽。
可她的脸却白得吓人，额角挂着冷汗——那力量显然还未完全被驯服。
“过来。”他收刀入鞘，向银月伸出手。
指尖触到她掌心的瞬间，那股熟悉又陌生的能量顺着脉络窜进他体内，在卡牌虚影间激起层层涟漪。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他没再呵斥，反而凝神细听：“检测到灵宠银月觉醒‘源月’血脉，建议宿主尽快稳固其能量，否则有爆体风险。”
银月忽然踉跄一步，差点栽进他怀里。
他这才注意到她左臂的断口——方才被银芒遮住的伤口，此刻清晰可见：骨头茬子刺破皮肤，筋肉像被扯断的琴弦。
“疼吗？”他问道。
银月咬着唇摇了摇头，可睫毛却在发抖。
她的月刃突然缩回掌心，化作一枚月牙形的银斑，烙在她腕间。
“刚才那股力量……好像在帮我止血。”她抬头看着他，眼里还带着未褪去的惊惶，“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萧凌的目光落在她的断臂上。
系统仓库里，那张他珍藏了三年的“圣手续肢卡”突然发烫——那是在极北冰原，用七张SSR卡和一只冰渊兽的晶核换的。
他原本想留着给石锋……
风又刮起来了。
源空间方向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像玻璃裂开的纹路。
萧凌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石锋，轻轻地把他平放在光台上，用玄铁刀在他身侧画了个圈——这是矿坑里的老规矩，圈住的地方，脏东西进不去。
“银月。”他转身走向少女，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腕间的银斑，“跟我回源空间。有些事……得趁法则还没完全稳固，弄清楚。”
银月点了点头，忽然瞥见他腰间鼓起的卡袋。
那里面，一张泛着淡金色光泽的卡片，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撞着其他卡牌。
焦黑的光台在暮色里泛着青灰，萧凌的指腹重重按在卡袋边缘。
那枚\"圣手续肢卡\"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都要灼穿他掌心——这是他三年前在极北冰原，用七张SSR卡和冰渊兽晶核换的，原本藏在卡袋最内层，想着等石锋哪天断了胳膊腿儿，再笑着拍他肩膀说\"老萧给你留了宝贝\"。
\"疼就咬我。\"他扯断银月臂弯处的血污布条，骨茬子泛着青白，断口处的银芒还在游移，像活物般舔舐着血肉。
银月睫毛抖得厉害，却硬是把唇咬出个白印子：\"我...我能忍。\"
卡牌弹出的瞬间，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稀有治疗卡激活，当前目标：源月血脉持有者银月（武尊初期）。\"淡金色的光雾裹住银月的断臂，萧凌看见那些银芒突然活跃起来，像久旱逢雨的藤蔓，顺着光雾纹路往断骨里钻。
\"疼！\"银月突然攥紧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不是伤口...是骨头里面，有什么在爬！\"她额角的冷汗成串往下掉，腕间的月牙银斑却愈发明亮，连瞳孔都染上了星芒般的碎光。
萧凌的呼吸发紧。
系统面板自动展开，三百六十五道卡牌虚影中，\"创世\"卡的光晕明显变亮了几分。
他能感觉到银月体内那股力量在游走，与卡牌系统产生的共鸣越来越强——这绝不是普通的血脉觉醒，更像是某种被封印的钥匙，正在被慢慢拧开。
\"系统，记录当前能量波动。\"他压低声音，目光死死盯着银月的断臂。
淡金光芒与银芒交融的地方，断裂的筋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骨茬子逐渐闭合，皮肤像被无形的手缝合，最后只留下一道淡银色的疤痕，\"标注：源月血脉与卡牌系统的共鸣系数。\"
\"记录完成。\"系统机械音刚落，银月突然松开手，整个人瘫在他怀里。
她的呼吸急促，却带着股奇异的清冽，像是雪夜初霁时的空气：\"凌子...我好像能听见法则流动的声音。\"她仰起脸，眼底的星芒映着暮色，\"像...像卡牌在唱歌？\"
萧凌心口一震。
他想起青云临死前说的\"星轨\"，想起源空间方向传来的碎裂声，喉结动了动，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现在不是时候。
他轻轻将银月扶到断墙下，从卡袋里摸出枚\"静养卡\"拍在她心口：\"睡会儿，我去处理锋子。\"
银月的眼皮已经在打架，却还是抓住他衣角：\"别...别让他一个人。\"
\"不会。\"他弯腰替她理了理乱发，指尖触到她发烫的额头，\"等你醒了，我们一起看他。\"
石锋的遗体还躺在光台上，玄铁刀画的圈被风刮得有些模糊。
萧凌蹲下身，把他抱进怀里。
体温早没了，可那柄旧刀鞘还挂在腰间，磨得发亮的皮革上，还留着两人在第七区废墟里用石头刻的\"锋\"字——当时石锋说\"这破鞘跟了老子三年，比亲儿子还亲\"，现在刀鞘上沾着暗褐的血，像被谁泼了盆浓茶。
旧战场在源空间边缘，离光台不过三里地。
萧凌踩着焦土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着自己的骨头。
石锋最爱说\"废土上的兄弟，埋在哪儿都是家\"，可他还是选了块背风的坡地，用玄铁刀挖了个坑——坑底垫着从矿坑里带出来的碎煤渣，那是两人当年缩在矿洞避雨时，石锋硬塞给他的\"暖脚宝\"。
\"埋深点，别让野狗扒拉。\"他边挖边念叨，声音哑得厉害，\"你那刀鞘上的'锋'字，我找人刻块石头，就立在这儿。\"
坑挖好时，暮色已经沉成墨色。
他把石锋轻轻放进去，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他身上——那是石锋去年冬天硬塞给他的，说\"你这瘦猴儿扛不住冻\"。
最后埋下第一抔土时，他听见自己说：\"我会走完你没走完的路。\"
风卷着焦灰掠过墓碑，新堆的土堆在夜色里像座小丘。
萧凌站在墓前，直到月光爬上头顶，才摸出张泛着幽蓝光泽的卡牌。\"命运回溯·残章\"，这是他在黑市用半套\"星陨\"卡换的，当时想着\"万一哪天能用呢\"，现在卡面纹路里泛着冷光，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系统，确认激活条件。\"他指尖抵在卡面上，能感觉到细微的电流在皮肤下游走。
\"需宿主生命本源为引，目标需死亡未满十二时辰。\"
萧凌闭了闭眼，咬破指尖按在卡上。
鲜血渗进卡面的瞬间，蓝光暴涨，他听见石锋的笑声在耳边炸响——是矿坑里分压缩饼干时的笑，是砍翻第一头变异兽时的笑，是刚才混战中喊\"凌子小心\"时的笑。
可那光只亮了三息，就\"嗤\"地一声灭了，卡面裂开道细纹，系统提示音带着刺啦的电流声：\"卡组残缺，无法逆转生死。
需完整'命运回溯'卡组，方可激活最终效果。\"
他捏着碎裂的卡牌，指节发白。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石锋的墓碑上，像道未写完的诗。
\"完整卡组。\"他喃喃重复，抬头望向源空间方向。
那里的法则之光不知何时多了道暗纹，像被谁用刀尖挑开的幕布，露出后面更深的黑暗。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一行血字：\"检测到未知卡牌波动，建议宿主注意'起源之钥'相关线索。\"
萧凌的瞳孔微缩。
他摸了摸腰间的卡袋，那里\"创世\"卡还在发烫，与银月腕间的银斑遥相呼应。
夜风卷着焦灰掠过他耳畔，他听见远处传来类似齿轮转动的声音，像某种古老的锁，正在缓缓开启。
\"起源之钥。\"他低声念出这个词，目光投向暗纹深处的源空间核心。
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他能感觉到——是石锋未竟的路，是银月觉醒的秘密，是青云临死前的警告，更是那道裂开的法则缝隙后，即将降临的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