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就是苦难，它从不值得标榜，而真正值得标榜的是能够跨越苦难的意志。
萧明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哪怕两世为人他也从未改变自己的想法，那些标榜着苦难，将苦难说成是历练和沉淀的人才真的该拥有他们标榜的苦难。
人世间的疾苦数不胜数，就连萧明也曾经历过无助和绝望。
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坐在锁龙关的城头，萧明看向了城外的平原，他眼中无悲无喜，只有微微敲击着身侧城砖的手能够看出此时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杂七杂八的布棚铺满了整个视野。
荒芜的土地上衣衫褴褛的人们宛若野兽般在平原上流窜，时不时有人向城墙的方向跑来，又很快被城墙上的士兵射杀。
偶尔有小孩因为饥饿走出大人看护的范围，很快就会被其他人掳走，然后生生啃食，就是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五年之久。
一百三十万人已经少了近半，尸骨在平原上堆砌，而周围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
每个人都在贪婪的觊觎着周围的一切，饥饿已经彻底摧垮了他们的意志，死亡在追赶，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丢弃了人类的道德与文明。
也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头冲向后方草原人营寨，但很快他们就会被砍下头颅插在营寨外的空地上。
剩余的人贪婪的看着营寨外的尸体却不敢上前...
看着下方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萧明手中的火焰点燃，然后再掐灭，就这样往复循环了数次。
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或许他能够以绝对的力量拯救这些在平原上挣扎的百姓，但之后呢，已经成为了野兽的怪物还能够遵守人类的道德吗？
或许他也能将那驻守在远处的草原人杀死，那之后呢？更多的草原人越过祁云山后自己也要把他们全杀了吗？
错的从来都不是那些士兵...
再次深深看了眼那铺满尸骨的平原后，萧明缓缓起身打算离去。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仙人请留步...”
听到声音的萧明瞳孔猛缩，不可思议的看着从转角处走出的道人。
道人面白无须看着三十岁上下，一身青灰色道袍朴素干净，头发扎成阴阳髻，乍一看也不过是个普通道士罢了。
就在这道士走上城墙的时候，萧明就已然知晓了，道士身上是有些法力在的，但其水平还及不上当初的明月道人，就算对方径直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他也没有在意，自己身上有遮蔽法术，就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道家高手也不可能识破才对。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道士，居然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你...看得见我？”
“自然是看得见的，小道自幼便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每个人头上都有条线，只有您头上小道不曾看到。”
道士恭恭敬敬的解释着自己的天赋，在他眼中，所有修道之人和习武之人身上的光点就宛如萤火，无非是谁大一点谁小一点，而此时站在城头的青年身上却散发着宛若皓阳的光芒，这也是他能从城下直直走上城墙的原因。
“你头上也有吗？”
“说来惭愧，以前是有的，后来在青州被明月观的大修士所救，自那以后就没有了。”
听到青年的话，萧明也缓缓松了口气，对方身上没线，那就不在联网范围内。
“那个老道长救了我以后他的线本来也要消失了，但不知怎么的又连上了。然后就说让我在这里等一位仙人，还说仙人需要我的眼睛，还有一场大造化给我..”
听着道人的话，萧明眉头一皱，顿时有些怀疑。
明月老头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来这里，又怎么知道自己需要一双能看到线的眼睛？
“他为什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他说仙人是个心善的，肯定会来锁龙关，让我在这里等着就行，然后我就在这儿等了两年，果然不久前看到您出现在城墙上了。”
听着道人的话，萧明陷入了沉默。
当初在明月观送走那老头时，对方确实说了些奇怪的话，如今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老道曾说过自己是天外的仙人，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老头到底看见了什么？
倒是自顾自的装完逼就领了盒饭，现在倒好了，搞得萧明整个人一头雾水。
再次回想起与老道接触时的点点滴滴，最后他才偶然发现，那老道从来没询问过自己的名字，而自己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自己叫什么...
哪怕有时自己想说的时候老道也会立马引导着自己转移话题，阻止他说出名字！
看着面前仙人沉默不语，道人也识趣的站在一旁等待着这位仙人下一步动作。
过了好半晌，萧明回过神来反手掐起印诀在身上一拍，下一瞬间，道人视野中的光芒修然化作虚无，而他眼中萧明的身形也彻底消失不见...
还未等他做任何反应，仙人的声音再次从他耳边响起。
“现在还看得见吗？”
“啊...看不见了，仙人您走了吗？”
“看不见就对了，你怎么称呼？”
“仙人叫我天灵子就好，那位前辈说不能问您名字，那我就喊您仙人吗？”
将灵力运转在眼部，道人四处寻找着仙人的踪迹，但无论他怎么寻找都找不到仙人的影子。
“别找了，我就在你身后，称呼怎么样都无所谓。”
说着萧明再次调整术式让天灵子能够看到自己的身影，但灵力已经屏蔽，他可不想自己在什么地方都能被别人看到。
“你知道衡州那边有什么山门吗？”
再次看到萧明的身形后，天灵子突然显得有些激动，果然仙人就该是这样！自己的眼睛还是第一次失灵，哪怕是那位让他来这里的大修士自己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但仙人只是掐了个法诀自己就完全找不到他的存在了...
“当然知道，衡州山门之首就是玉枢宫，正是小道所属宗门，仙人找山门是要做什么吗？”
“是有些事情，知道位置吗？”
萧明声音淡然，他当然不会告诉天灵子他要去偷家。
“知道的，那仙人稍等，我现在马上准备马车，大概明日就能出发...”
“大可不必，你怕高吗？”
“想来是不怕的。”
“不怕就好...”
下一刻，萧明就拽起了天灵子的后领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