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将两根树杈重叠在一起,样子看上去像是个巨大的扫帚。
然后跟胖子合力,将野猪搬上去,又用之前准备好的绳子固定。
等将野猪固定好,胖子站在前面拖了拖,果然比两人抬着野猪省力多了。
收拾好装备,秦风和胖子便拖着用柳树条子做的简易拖车,带着野猪的尸体往山下走。
不过这路走的也不轻松,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村。
此时天还没有亮,村里没有人起来。
胖子家住大道旁,再往后街走才是秦风家,相对而言秦风家位置偏。
胖子道:“风哥,还是把野猪拉你家去吧,我家门口路过的人多,野猪放我家肯定被人瞧见。”
秦风觉得自己家隔壁的马金花也不是个省油灯。
不过秦风想想,还是按照胖子意思拉到自己家去。
秦风家。
秦铁山郝秀英发现儿子又没了,后半夜基本没睡。
郝秀英急得在屋子里直转圈,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催男人去山里找。
秦铁山郁闷地抽着焊烟:“大半夜的,你瞎叫啥,小风他不会有事的。”
“小风他爹,小风一进山我就想起他二叔,眼皮跳得慌。”郝秀英焦急地说。
“放心吧,小风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本事较以往也大了不少,他要是有本事进去,就能有本事出来。”
“那要是出不来呢?”
秦铁山不爱听。
“你这是说的啥话!要是出不来就出不来吧,他那么一大活人,见天往山里钻,我还能绑着他?”
“再说,要是进山也得让队长带人跟我一起找,那也得等天亮,没准这小鳖犊子没天亮就能自己滚回来了。”
可话虽这么说,秦铁山心里也没底。
这年头,进山出不来的不止秦风二叔和胖子爸两个,出事的非常多,包括几个老猎户,他之前打的那几只野鸡也不叫进山,林子里深一步他都不会去的。
想到儿子兴许有危险,秦铁山的心犹如有团火在烤,只是极力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郝秀英不停地催,秦铁山有点不耐烦了:“你究竟有完没完,你没看院里的虎子也不见了,小风他要是真有事,虎子第一个就跑回来报信!”
“真的?”
“我啥时候骗过你?”
这时门外有了动静。
秦铁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郝秀英不要出声。
就在老两口定睛看向窗外同时,一个黑影从院墙上一跃而过。
是虎子!
但只有虎子一个影子!
郝秀英立即惊了一声:“完了,老头子,虎子回来报信了。”
听到房里有声,虎子冲窗户“汪汪”了两声。
秦铁山坚毅的脸,随着犬吠声微抖了一下,感觉房梁都在头上旋。
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出门,见虎子身上有血,一把逮住虎子:“虎子,小风人呢?你咋自己回来了?”
虎子哈巴哈巴地朝秦铁山摇尾巴,秦铁山糊涂了:“小风没事?那小风人呢?”
“爸,我在这,你和我妈快过来帮一把。”
说着,大门从外面被推开了,秦风和胖子手中各拖着大柳树条,靠在门口边笑边喘。
而在大柳树条上,绑了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
“野猪!”
老两口完全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儿子进了一趟山,又打了一个这么大猎物回来。
“小风,胖子,这又是你们打的?”
秦风:“还有虎子的功劳。”
虎子又得意地摇了摇尾巴。
可原本该笑的秦铁山却沉下了脸,默不作声转回屋去。
秦岚听到外面动静起来,看到秦风和胖子这次又打回一头野猪惊讶不已。
“小风,这回是咋打的。”秦岚忍不住问。
郝秀英叹息了一声:“先别问了,你爸生气了。”
秦岚:“小风,你俩没受伤吧?”
秦风摇了摇头。
郝秀英催道:“小风,你和胖子别傻站着了,赶紧把野猪拉进来,你爸生你气了,快给你爸认个错去。”
秦风瞅了胖子一眼,两人把野猪弄进院,把大门关好,立即进屋找梁铁山认错。
秦风进屋就跪在地上,将胖子给他的弓递了上去:“爸,这是喜凤婶子给的,是胖子爸当年用过的弓。”
胖子跟秦风向来是一起捣蛋一起认错,秦风跪胖子也跪:“铁山叔,要说你就说我吧,这次是我拉风哥去的。”
秦铁山瞅了他们一眼,默默的把秦风手里的弓接了过来,十指颤抖的不断在弓上摩挲着,接着是久久的沉默。
半晌才声音颤抖道:“这把弓是你二叔用过的,用的是枫木,弓身还是我刀一点点切的,光桐油就刷了三层,干一层抛一次光。”
“我现在还记得你二叔当初收到弓时,高兴兴奋的样子。”
秦风知道,爸这是想二叔了。
“爸,我进山也是想让全家过好日子。”
秦铁山点点头:“你是啥心思爸知道,但爸也知道山里凶险。你知道的,当年老守山人没的时候,位置就由你当护林员二叔兼任,你二叔和胖子他爸死之后,大家都心有余悸,后来有几个人盯上你二叔位置,结果都死了。”
“加上年月不好,别说守山人了,就是一个正经的护林员咱公社都没有。”
“所以,不是爸唠叨,爸比你吃的盐多,死在上山的猎人太多了。他们哪个不是猎术高超,经验丰富?十几年的老猎人,结果最后都尸骨无存。”
郝秀英插话道:“村里的老人都说,之前村里人心思不纯触怒了大山,大山动了怒,进去的人才出不来。”
胖子听着笑了:“婶子,如果你提大山这事你就放心吧,我风哥他背着您和我铁山叔认了大山做干妈,以后只要跟山有关的事,风哥干妈都能护着。”
“啥?认大山做干妈?”秦铁山郝秀英异口同声。
“呵呵,呵呵呵。”秦风一脸尬笑。
撒了第一个慌,就得由第二个谎来圆,于是秦风又把跟胖子说的故事重新复述了一遍。
听完秦风的讲述,老两口互相看着默不作声。
郝秀英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懵地看向秦铁山:“他爸,你知道的事比我多,认干妈这事你有没有听人说过?”
秦铁山嘬了一口烟袋锅子,缓缓道:“我倒是听过有地方有这种习俗,孩子八字弱,总生病不好养活,父母担心孩子夭折,就认大树、认石头做干妈。”
“我之前出门遇到一个人,他认的石碾子做干妈,我们还笑话他干妈可够累的。”
郝秀英也有了点记忆:“我好像也想起来了,之前我娘家村的小凤常对着一丛马莲说话,她说那丛马莲是她干妈。说她小时候,有人建议让她认个干妈,她妈不知道认谁,就给她种了丛马莲。”
“后来破四旧,这事才没人提了。”
胖子被逗笑了:“郝婶,那家人可真逗。认马莲认干妈,那她干妈命可够短的了,一年一嘎。”
秦风瞪了他一眼:“你懂啥,那叫春风春又生。”
胖子大脸一笑:“嘿嘿,还是风哥你有文化。”
秦岚有些担心:“爸,那你说,认干妈这事能当真么,万一大山不愿意认小风这个干儿子怎么办?”
秦铁山望了眼院里停放的野猪,沉默了半晌才道:“可瞧眼下这意思,小风这干儿子,大山应该是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