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像被拉长了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流逝着。转眼,已是年底。
京城的冬季带着些干冷的清冽,落日的余晖染着半空,把那栋熟悉的美院设计楼镀上一层暖金色。窗外的树枝在寒风中微微摇曳,而楼内的工作室依旧灯火通明。
邱白正站在一张布满模型与设备的圆桌旁,神色专注,指尖轻点着平板,一边向几位学弟学妹耐心讲解着场景建模的逻辑与引擎参数的优化。
他的声音清晰而稳重,言简意赅,偶尔还会蹲下来帮人调整视角和权重值。原本那个总是躲在人群后的腼腆男孩,竟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属于领头人的笃定气场。
白一站在不远处看着,忍不住扬了扬眉,低声感慨了一句:“这小子,真是长开了。”
桌旁的新人学生们显然也很信服邱白,有人小声说:“邱学长教得好细啊,不像有些人随便讲几句。”
邱白听见,笑了笑没接话,专注地继续修改着模型的材质渲染。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高空之上,混乱的气息如同暗流在流动。
衪衡静静站在天台的某个边缘,仿佛一位旁观者。那双红金异瞳平静地俯瞰着楼下的少年,唇角勾着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没急着行动。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契机,又像是有意让这根丝线继续绷紧,直到某个临界点。
林恩依旧在不眠不休地周旋于混乱造物的踪迹之间。那些怪物进化得愈发狡猾,每一次交手都像在跟混乱意志本身博弈。
夜晚的风雪里,林恩独自从一处异常封印地回来,身上还残留着微弱的混乱残息。
他打开家门,看见餐桌上邱白预先做好的晚餐正冒着腾腾的热气,灯光柔和,屋里一片温暖。
客厅沙发上,邱白正窝着,抱着猫咪雪球,看书看到迷迷糊糊睡着了。
林恩的目光柔软了下来,缓步走过去,蹲下身,轻轻理了理邱白有些凌乱的发丝。
——这个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成熟成他无法失去的存在。
也是……他们即将面对的命运之中,最柔软、也是最危险的那道关键。
林恩轻叹了口气,低声呢喃着:“再长大一点……就要到临界了。”
而身后,时光与命运的暗流,正在悄然堆积着厚重的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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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天光透过半开的窗帘,落在京音古老的琴房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与木头味道,角落里那架三角钢琴静静伫立,仿佛早在等待他的到来。
林恩推开门,脚步极轻,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音符。他将手中文件放在桌上,脱下外套搭在椅背,抬手按亮了通讯装置。
嗡——
光晕微微扭曲,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空间中缓缓浮现。伯克利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冷冽如霜雪,他穿着黑色高领风衣,像是刚刚自冬日的死亡领域中穿越而来。
“你终于联系我了。”伯克利的声音低哑而平静,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林恩微微垂眸,声音低了几分:“我不想让邱白察觉。最近的他,已经很敏锐了。”
伯克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林恩看了片刻,像是在评估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秩序残魂的融合……正在加速。”
林恩闭了闭眼,指腹在钢琴盖上摩挲着,淡淡的寒光自他指尖流转:“我知道。到了现在,哪怕我什么都不做,融合也在悄然进行。”
“混乱造物那边呢?”伯克利问。
林恩声音更低:“还在清理。但衪衡——他这段时间反而像在等什么。”
伯克利冷笑了一声:“他当然在等——等那个孩子完全成熟。等你再也无法干预。”
林恩的指尖顿了一下,眉间那抹忧色始终压着:“……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伯克利看着他,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林恩,你在拖时间。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残魂与本体意识的重叠,不可能永远平衡下去。你守着那个孩子越久,代价只会越来越高。”
林恩的拳头微微收紧,目光依旧平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伯克利没有继续逼问。他换了个话题,像是在提醒:“西方那边,混乱正在挑唆新的信徒。人类那可笑的‘自由意志’成了他最佳的土壤。”
林恩冷声道:“我会去收尾。只要他敢越界,我便会让时间冻结他的一切。”
伯克利微微眯了眯眼,忽然语气一转,冷冽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但林恩——当秩序真正醒来的那天,你……会选择谁?”
空气突然凝滞了一瞬。
林恩没有回答。
琴房里,只剩下钢琴弦轻轻震动的余韵,像是无形中,被命运拨弄的某段旋律。
通讯光晕缓缓熄灭。
林恩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随意拨动出几声孤独的低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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