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城西的旧巷子被秋雨泡得发软,老榆树下的茶摊支着褪色油布。说书人用竹板敲响缺角的铜镜,惊得檐角麻雀扑棱棱飞起:\"列位看官,今日要说的乃是江东二乔——\"
\"叮铃\"一声脆响,木桌上的卡牌突然泛起水光。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握着大乔角色牌,指尖在\"国色\"技能图标上顿了顿。同桌的胖子刚摸到方块闪牌,塑料凳腿在青石板上蹭出刺啦声。
突然牌桌中央涌起薄雾,三张方块牌化作半透明的牡丹花影。穿蓝布衫的老头子刚端起茶碗,手腕就被淡粉色的光晕缠住:\"哎哟喂!这界大乔改版后技能恁霸道!\"
穿堂风掠过茶摊,将《三国杀》标准版卡堆掀得哗啦作响。那张泛着虹光的大乔牌在风里颤动,牌面执镜的佳人衣袂竟似在飘动。说书人袖口沾着茶渍,忽然眯起昏花老眼:\"怪哉,这画像怎的比二十年前...\"
话音未落,虚空中传来江水拍岸的声响。蹲在门槛啃烧饼的瘸腿宫娥突然直起身,浑浊眼底映出粼粼波光。她颤巍巍举起豁口的粗瓷碗,酒气混着吴语飘散:\"大夫人,老身敬你一盏琉璃泪哟!\"
突然暴雨砸穿油布棚顶,少年慌忙用校服袖子遮住卡牌。雨帘中隐约现出江心点点灯火,对岸打渔的老汉抄起长竹竿,蓑衣下露出半截\"吴\"字旗纹。染着黄毛的网管小哥探头张望:\"卧槽!那些河灯在往咱们这边漂!\"
牌桌下的积水漫过众人脚背,胖子捞起浸湿的\"诸葛连弩\"卡牌甩水:\"这雨邪门得很!\"他手背突然刺痛,定睛看时竟沾着片粉白花瓣。说书人哆嗦着指向江面,只见每盏河灯上都浮着皖城桃林的幻影,花瓣落进江水就化作墨迹蜿蜒的卡牌边框。
\"啪嗒\",少年校服口袋里的铜镜挂坠自行翻开。镜面映出的不再是他的脸,而是大乔牌面那抹似悲似喜的眉眼。同桌穿汉服的姑娘忽然轻呼:\"你们看角色台词!\"她手机屏幕上的三国杀资料站正在自动刷新,大乔的阵亡语音渐渐扭曲成\"铜鉴犹照江东月...\"的童谣调子。
江心传来竹笛呜咽,百盏河灯突然同时迸发虹光。瘸腿宫娥的瓷碗\"当啷\"坠地,酒液在积水中晕开血色。打渔老汉的竹竿勾起盏河灯,灯面桃枝纹路突然活过来般疯长,转眼缠住他满是老茧的手掌。
\"要出人命啦!\"胖子抄起塑料凳就要往江边冲,却被说书人枯藤似的手拽住。老头子布满老年斑的手背凸起青筋,浑浊眼珠死死盯着少年掌心的卡牌:\"莫慌...这是卡灵显圣...\"
茶摊灯泡滋啦爆出火花,黑暗中有蓝光沿着卡牌边缘流动。少年感觉指腹下的牌面温度骤升,大乔的虹光与界大乔的水雾正在他掌心纠缠。汉服姑娘突然念出手机里新刷出的技能描述:\"'琉璃碎:限定技,当全场角色被乐不思蜀影响时...'\"
对岸传来重物落水声,渔灯在暴雨中明明灭灭。缠着老汉的桃枝突然开出牡丹,花瓣间浮现出方块闪牌的虚影。宫娥不知何时挪到牌桌边,酒气喷在少年耳畔:\"夫人当年在皖城,也爱这般用花枝戏耍伯符将军...\"
闪电劈开云层,照亮江面浮沉的千百张卡牌虚影。少年手背浮现淡蓝\"吴\"字标记,掌中两张大乔牌自动叠合。他听见女子叹息混着江风掠过耳际:\"流离之人...终是困于...\"
\"乐不思蜀判定!\"胖子突然指着积水喊叫。众人低头看去,水面漂着的十三张卡牌全是红桃,每张牌面都映着不同角度的青铜镜。汉服姑娘的手机自动播放起大乔原画语音:\"伯符,我去了...\"
瘸腿宫娥突然用吴语尖啸,苍老声音刺破雨幕:\"建安四年!就是这般暴雨天!\"她枯瘦的手指戳向大乔牌面,那执镜的佳人眼角竟渗出水珠。江心传来战鼓闷响,少年看见浪涛间隐约有\"孙\"字将旗翻卷。
说书人瘫坐在条凳上,竹板在积水里打着旋儿:\"原是如此...那铜镜本是孙讨逆...\"话未说完就被雷鸣截断。茶摊后的老榆树突然开花,粉白花瓣裹着卡牌特有的油墨香,落在少年颤抖的睫毛上。
\"叮——\"
铜镜挂坠迸发清音,少年瞳孔中掠过卡牌特效般的蓝光。他无意识念出刚解锁的台词:\"江河入海,终有归处...\"掌心两张卡牌融合成琉璃质地,大乔的虹光与界大乔的水雾交织成漩涡。
江心突然升起十丈巨浪,浪头托着盏青铜宫灯。灯壁浮现出皖城街道的烫金纹路,穿红嫁衣的虚影正在灯芯处梳妆。打渔老汉挣脱桃枝狂奔上岸,怀里紧抱的河灯上\"吴\"字火漆印正在融化。
\"是时候了。\"宫娥拾起碎瓷片划破掌心,血珠滴入积水竟化作q版卡牌小兵。少年感觉有冰凉的手指覆住自己手背,大乔的语音在颅内清晰回荡:\"这琉璃灯,终究照不亮...\"
暴雨在某个瞬间静止,悬停的水珠里都映着卡牌花纹。少年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坐在相同位置,对面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正翻开界大乔初代卡牌。茶摊老板养的老猫炸着毛窜过牌桌,碰翻了说书人装着老物件的藤箱。
\"哗啦\"一声,泛黄的《三国杀》初版说明书飘到积水里。少年瞥见某页边注的小字:\"大乔设计灵感取自建业江心打捞出的古镜...\"他忽然明白什么似的转头,正看见宫娥皱纹里嵌着的胭脂痣——和卡面佳人额间那点朱砂分毫不差。
静止的雨幕开始倒流,江心宫灯缓缓沉入水下。少年手中的琉璃卡牌浮现裂纹,大乔的语音渐渐微弱:\"铜镜...留给...\"他本能地伸手想抓取空中消散的虹光,却只接到一片带着体温的牡丹花瓣。
茶摊灯泡重新亮起时,积水里飘着十二张红桃闪牌。胖子哆嗦着翻开自己角色牌:\"我界陆逊的连营技怎么变成'拾灯'了?\"汉服姑娘擦拭着手机屏幕:\"资料站恢复正常了...等等!大乔原画什么时候多了盏河灯?\"
对岸传来渔家号子,晚霞给江面镀上金边。说书人颤巍巍捡起铜镜,镜面映出大乔牌背的烫金纹路。少年校服上的水迹自动聚成\"国色\"二字,又悄然渗入布料消失不见。
穿堂风再次掠过茶摊,带着皖城桃花的淡香。谁也没注意老榆树下多了盏青瓷河灯,灯面尚未干透的墨迹正勾画着某张未问世的卡牌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