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红河县城的巷子里还浸着夜的凉意，檐角的冰棱往下滴水，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陈景辰睁开眼时，窗帘缝隙里漏进一缕浅白的光，照在李舒瑜的睫毛上，像落了层细雪。他屏住呼吸看了会儿，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软得像团棉花——今天，她就要成为他的新娘了。
“舒瑜，起床了。”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怕惊了这清晨的静，“简单洗漱一下，咱们去婚纱店，化妆师九点就到了。”
李舒瑜嘤咛了一声，睫毛颤了颤，像只刚醒的蝴蝶。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额前的碎发沾着点汗湿：“天还没亮呢……”话没说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沁出点水光。
陈景辰笑了，伸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得早点去，让化妆师慢慢弄，把你化得漂漂亮亮的。我送你到店里，就去接老家来的亲戚，还有昆明、蒙自那边的朋友，这样时间才赶得及。”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她的手背，“今天要辛苦你坐着化妆了，我跑跑路没事。”
“你才辛苦呢。”李舒瑜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过来，“昨天忙到那么晚，现在又得早起。”她掀开被子下床，脚刚沾地就打了个哆嗦，陈景辰赶紧把拖鞋往她脚边推了推，是双毛茸茸的棉拖，还是去年冬天他给她买的。
洗漱间的灯亮起来，橘黄色的光映在镜子上，李舒瑜往脸上拍爽肤水，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滑，陈景辰站在她身后挤牙膏，看着镜子里的两人，突然觉得心里满得要溢出来。高中时在学校的公共洗漱间，他总偷偷等她洗完脸，假装偶遇递上块干净的毛巾；大学异地，视频时她对着屏幕教他怎么刮胡子，说“别刮破了脸，我会心疼”；现在，他们站在属于自己的洗漱间里，即将迎来最重要的一天。
“好了没？”陈景辰对着镜子理了理衬衫领口，黑色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我给白育良打个电话，让他也准备准备，等会儿跟咱们一起去婚纱店。”
电话拨过去时，白育良那边还传来打哈欠的声音：“喂？景辰？天没亮呢……”
“快起来！”陈景辰笑着喊，“今天我结婚，你当伴郎的，还想睡懒觉？赶紧洗漱，十五分钟后在酒店楼下等，跟我送舒瑜去婚纱店。”
“哎哎哎，来了！”白育良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我这就起，穿衣服洗脸，保证不耽误事！”挂了电话，陈景辰听见听筒里传来“咚”的一声，大概是他从床上弹起来时撞到了床头。
李舒瑜对着镜子涂口红，是昨天王老板推荐的豆沙色，衬得她肤色更白了。“你跟白育良说，等会儿不用急，安全第一。”她转过身，裙摆轻轻扫过地板，“我这化妆也得好一阵子，你接朋友的时候，别催他们赶路。”
“知道了，管家婆。”陈景辰捏了捏她的脸颊，拎起沙发上的婚纱袋，“走吧，早去早安心。”
酒店楼下，白育良已经站在车边等了，穿着件深蓝色的西装，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看见他们就挠着头笑：“第一次穿这玩意儿，勒得慌。”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卷红色的拉花，“昨晚听你说要给朋友的车装拉花，我提前从店里拿了点，够不够？”
“够了够了，”陈景辰把婚纱袋放进后备箱，“等会儿送完舒瑜，咱仨去接人，路上见着开车来的朋友，就给他们贴上。”
车子驶离酒店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路两旁的腊梅开得正盛，淡紫色的花瓣上沾着露水，香气顺着车窗缝钻进来。李舒瑜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掠过的街景，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有点像做梦。”
“不是梦。”陈景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汗濡湿了她的指尖，“等会儿化完妆，穿上婚纱，你就知道是真的了。”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晨光落在她嘴角，弯成个温柔的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又暖又软。
婚纱店的木门还关着，陈景辰上前敲了敲，铜铃“叮铃”响了一声。王老板从里面探出头，脸上带着刚睡醒的红：“来啦？小李刚到，正在里面准备呢。”她推开玻璃门，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涌出来，混着发胶的气息，是属于婚礼的味道。
化妆师小李正坐在化妆台前调粉底液，看见李舒瑜就笑着站起来：“新娘子真漂亮，不用化都好看。”李舒瑜的脸一下子红了，陈景辰把婚纱袋递给她：“那我们先出去了，有啥需要的，给我打电话。”
“去吧去吧，”王老板推着他往外走，“接朋友要紧，这里有我呢，保证把新娘子打扮得跟仙女似的。”
从婚纱店出来，白育良已经把车发动好了。“先去客运站？”他打着方向盘，“你妈刚才打电话说，老家的亲戚坐早班车上来了，大概八点到。”
“嗯，”陈景辰看着后视镜里婚纱店的招牌越来越远，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又有点踏实，“我妈跟我婶子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村东头的三大爷，他腿脚不好，等会儿见了面，得赶紧找个轮椅。”
车子拐过老街的拐角，晨光突然亮了起来，把路面照得发白。白育良从塑料袋里抽出一卷拉花，往方向盘上缠了缠：“你看这红不拉几的，好看不？等会儿见着朋友的车，就给他们缠上，保证一眼就能认出是接亲的队伍。”
陈景辰笑了：“你这审美跟我差不多，土是土了点，但喜庆。”他想起高中时，他们给班级的黑板报画花边，白育良总把红色颜料涂出格，被美术老师骂“像块红烧肉”，现在想来，那“红烧肉”似的红，倒跟今天的拉花挺配。
到客运站时，进站口已经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陈景辰的妈穿着件枣红色的棉袄，正踮着脚往远处望，看见他就挥着手喊：“景辰！这里！”三大爷坐在行李箱上，手里拄着拐杖，看见他就咧开嘴笑，牙床漏着风：“小子，可算娶媳妇了，三大爷给你带了桶自家酿的米酒，好喝得很。”
“三大爷，您咋自己拎着？”陈景辰赶紧跑过去，把米酒桶接过来，沉甸甸的，“不是让我堂哥帮您拿吗？”
“他去买票了，”三大爷拍着他的胳膊，掌心的老茧硌得他生疼，“我跟你说，这酒我埋在地下三年了，就等着喝你的喜酒呢。”陈景辰的妈拉着他的手，眼圈有点红：“瘦了，在昭通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今天可得多吃点。”
白育良把车开过来，打开后备箱：“婶子，三大爷，先上车，去酒店歇着，等会儿人齐了一起去接新娘子。”他往三大爷手里塞了瓶热牛奶：“您暖暖手，刚才看见车站门口有租轮椅的，等会儿我去租一个。”
刚把老家的亲戚送到酒店，陈景辰的手机就响了，是吴宇航：“景辰！下一步的安排是什么，我们这边你安排的事情已经办好了？”背景里传来李宏志的大嗓门：“你不要催他，他今天事情多，要慢慢想”
“下一步就是去接亲了，你们回来酒店吧，等一下咱们一起出发去接新娘，还要装扮一下你的车呢！”陈景辰挂了电话，对白育良说，“走，咱们回酒店，等一下他们的车到了，我们给他们的车装一下拉花。”
车子驶上高速连接线时，路边的田野已经泛出了浅绿。白育良突然笑了：“还记得不？大学时咱们去昆明，坐的绿皮火车，吴宇航总说‘等以后有钱了，开辆车拉着咱哥几个环游云南’，现在还真开了辆车来。”
陈景辰也笑了。高中毕业时，大家说，以后毕业了，大家一人买张车，去到哪里都好兜风，想起来高中毕业时，大家开着摩托车，到处游玩的场景，陈景辰嘴角微微上扬。
等陈景辰他们赶到酒店门口时，看见朋友们已经在酒店门口等候了，陈景辰急忙下车：“来，大家把拉花绑在车把上，拴好了之后，咱们就出发去接新娘了！”大家开始忙前忙后的把拉花绑在车把上。
“先别吃，”陈景辰从白育良手里拿过拉花，“来，给车贴上，红通通的才喜庆。”他蹲在车旁，把拉花往车门上缠，吴宇航也凑过来帮忙，两人的手指碰在一起，像高中时一起绑篮球架上的横幅。
“对了，”吴宇航突然说，“李俊从蒙自开车来，说已经到云梯酒店了，正在帮着挂红灯笼呢。”陈景辰心里一暖，这些兄弟，总能想在他前头。
“快了快了，”白育良说，“景辰，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马上就要见新娘了，激不激动，开不开心？”“开心，以前总以为离这一天很远，没想到这一天终于等到了，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陈景辰笑呵呵的说道，心里像揣了个小太阳，暖烘烘的。他知道，等会儿去婚纱店接李舒瑜时，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会站在他身边，陪着他把这场婚礼，变成这辈子最亮的光。
“哇喔，我们可以看陈景辰和李舒瑜两人十年的爱情了，想想就让人羡慕啊。”吴宇航说道。
“是啊是啊，郎才女貌，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兄弟，祝福你，狠狠地幸福下去。”许梵抱着陈景辰说道，他知道，这些年，陈景辰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修的正果，这一抱也是给兄弟加油打气。
快了，就快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等把最后一波朋友接齐，他就要去接他的新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