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报纸与信件如汹涌潮水般纷至沓来,这些资料对于全体干部而言,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
文件的来源主要有以下四类:
其一,有人亲自送来的文件,这类文件大多为紧急会议通知,时间紧迫,刻不容缓,陆振宇必须即刻呈递给相关领导;
其二,通过信封邮寄而来的文件,多是来自省里以及各区县。由于历经邮寄过程,纸张上难免会留下一道道褶皱;
更为常见的,是每日下午需从市府办文件收发室取回的文件。
那收发室宛如全市各机关部门文件的集散枢纽,几十个部委办局在十只大柜子里各有专属的一格,格子左右两侧均清晰地贴着相应部委办局的名称。
各单位的收发员每日都会按时前来,取走本单位的文件,同时将本单位印发的文件依照报送范围一一分发出去;
还有一类较为特殊,是市邮电局机要组专程送来的机要文件。
虽说名为机要文件,但实际上多数都是常见的普通文件,保密级别仅为“秘密”,这也是文件保密等级中最低的一档。
并且“秘密”二字是预先印在文件头上的,之所以采用机要方式邮寄,一则是为确保文件传递的安全性,二则邮费相对较为便宜。
待这四类来源的文件全部集齐后,除了会议通知需当即处理,其他文件通常要积攒到一定数量后再进行登记。
当下文件数量繁多,稍不留神,抽屉里便会积攒三四十份,甚至七八十份。文件大致可分为简报与正规文件两类。
简报单独放置,无需登记,随意夹进文件夹即可;
而正规文件的处理流程则繁杂许多。首先要分辨发文单位属于党委系统还是政府系统,随后分别登记到两本不同的本子上。
每份文件的右上角都要盖上收文印章,并在印章内填好收文日期与编号,同时在文件下端用订书机钉上一份文件传阅单。
收文登记是一项既需细致入微又颇为辛苦的工作,陆振宇必须全神贯注,认真填写发文单位、文件标题、收文编号以及文件份数等信息。
完成这些步骤后,他再将文件夹呈交给陈主任。
除了部分需要特殊处理的文件,陈主任一般会在传阅单上简单写下“传阅”二字,而后陆振宇便双手捧着文件夹,依次送往正副部长及各处室传阅。
待传阅单上的名字签得差不多时,陆振宇再把这些传阅单全部取下,对照收文登记,在每个文件标题后面画上一个勾,表明该文件已完成传阅流程,最后将其存档。
在这看似忙碌充实的工作中,除了刚入职那短暂时间里所感受到的光荣感、庄严感与神秘感,陆振宇几乎寻觅不到真正的快乐。
从早到晚,他都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自己,时刻担忧犯错,做事时战战兢兢,说话时更是斟酌再三,生怕说错一个字。久而久之,他索性选择少言寡语,甚至缄口不言。
每天便是机械地重复着打水、拖地、擦桌子、收发文件、楼上楼下跑腿等琐碎事务,不知不觉间,下班的铃声便清脆地响起。
大学时期,他早已习惯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从未听过如此刻板的铃声。
而如今这种时间性与规律性极强的铃声,总能轻易地触动他的神经,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中学时代的生活。
中学有晚自习,机关里晚上同样安排了两小时的工作时间,上下班时那叮铃铃的铃声总会持续响上一阵子。
不过,那些住得远的、晚上另有安排的,或是对事业没什么追求的同事,不想来加班也就不来了。
陆振宇有时会陷入沉思,这份工作与自己曾经的理想似乎渐行渐远。
他在大学时满怀壮志,渴望在更广阔的天地施展才华,为社会带来改变。
然而现在,每天面对的却是这些琐碎又机械的事务,他感觉自己的热情正一点点被消磨。
每当夜深人静,他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城市的霓虹灯闪烁,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迷茫。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坚持下去。
但每当清晨的阳光照进窗户,他又会告诉自己,或许这只是职业生涯的一个阶段,只要努力做好眼前的事,总会有转机。
可这种自我安慰,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工作中,似乎也渐渐失去了效力,他内心的挣扎愈发强烈,未来的道路在他眼中也越发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