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冷气开得很足,沈知夏握着柳叶刀的手指微微发颤。无影灯惨白的光晕下,躺在不锈钢解剖台上的男人面容安静,若不是脖颈处狰狞的伤口,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沉睡。
这是她第三次见到江砚。第一次是在局里的解剖室,他作为新上任的刑警队长来观摩她的解剖过程,眼神锐利如鹰,却在看到她精准的手法时露出一丝赞许。第二次是在暴雨夜的凶案现场,她蹲在泥泞里检查尸体,江砚撑着伞站在她身后,默默为她挡住斜飞的雨丝,低声说:“沈法医,你头发湿了。”
而现在,她要亲手剖开这个曾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为她送来宵夜,在她被案件困扰时耐心倾听,在烟花绽放的跨年夜轻轻吻住她的男人。
“开始吧。”沈知夏深吸一口气,将冰冷的刀片贴上江砚的皮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第一次约会是在江边,江砚紧张地把玫瑰藏在身后,却被她一眼看穿。“江队长,你藏花的样子比抓犯人还明显。”她笑着调侃,他耳尖泛红,却认真地说:“知夏,我想带你看遍所有的日出日落。”
柳叶刀划开皮肤的瞬间,沈知夏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强迫自己聚焦在解剖流程上。江砚的身体还残留着余温,这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只要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就会突然睁开眼睛,笑着说:“知夏,又被你骗到了。”
“死者颈部有锐器伤,伤及主动脉......”沈知夏机械地重复着解剖记录,声音却越来越沙哑。那天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江砚接到紧急任务时,她正在厨房做饭。他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等我回来,陪你去吃那家新开的火锅店。”她转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注意安全。”
可这一次,他食言了。
解剖到胃部时,沈知夏的手突然剧烈颤抖。江砚胃里残留着未消化的饭菜——是她前一晚做的番茄炒蛋,他最爱吃的菜。那天他边吃边说:“知夏做的饭,比食堂好吃一百倍。”此刻那些饭菜混着血迹,刺痛着她的眼睛。
“沈法医?”助手担忧的声音传来,“要不休息一下?”
沈知夏摇头,继续机械地操作。她想起江砚总说她工作时太过拼命,会心疼地给她揉肩,说:“我的法医大人,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可现在,躺在台上的人却再也无法说出这些话。
解剖接近尾声时,沈知夏在江砚的口袋里发现了一枚戒指。铂金材质,简约的款式,内侧刻着“Z&J”。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砸在解剖台上。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求婚,原来他真的想和她共度余生。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细密的雨丝敲打着玻璃,像是天地都在为这场悲剧哭泣。沈知夏颤抖着将戒指戴上自己的无名指,大小刚好合适。她俯身亲吻江砚冰冷的额头,轻声说:“江砚,我们结婚吧。”
解剖报告完成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沈知夏独自坐在解剖室的角落,看着江砚的尸体被推进停尸房。曾经那个充满活力的男人,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她想起江砚说过,刑警的职责就是守护这座城市的安宁,哪怕付出生命。可她多么希望,他能自私一次,为了她,好好活着。
雨越下越大,沈知夏走进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泪水。戒指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提醒着她这段注定无法圆满的爱情。她知道,从今以后,每个深夜加班的时刻,再也不会有人为她送来温暖;每个遇到难题的瞬间,再也不会有坚实的肩膀让她依靠。
江砚走了,带着他们未完成的承诺,带着她全部的爱,永远地离开了。而沈知夏,将带着这份伤痛继续前行,在法医的岗位上,替他守护这座城市,替他完成未竟的使命。只是,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想起那个说要陪她看遍日出日落的男人,想起那个让她刻骨铭心却永远失去的爱情。
这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亲手解剖自己最爱的人,将所有的爱与痛,都化作冰冷的解剖报告上的文字。而沈知夏与江砚的故事,也永远定格在了这个悲伤的雨夜,成为她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