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卦井阵图翻转的那一瞬间,苏晓晓的眼前突然被一片青铜色所淹没。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失去了重量一般,直直地向下坠落。
在这惊心动魄的下坠过程中,苏晓晓的目光却异常清晰地落在了井壁上。她惊讶地发现,那些原本镶嵌在井壁上的傩面星子竟然开始发生变化,它们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操控,迅速地移动、变形,最终化作了一颗颗尖锐的兽牙。
这些兽牙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口腔构造,而这个口腔的形状,竟然与初代洞主的口腔一模一样!
就在苏晓晓惊愕不已的时候,一片霜花突然如箭一般射来,裹挟着半枚星子,直直地扎入了她的眉心。刹那间,一股灼热的疼痛袭来,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灼烧殆尽。
然而,在这痛苦的折磨中,苏晓晓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最后的走马灯。她看到了骨裂的声音在自己的颅内响起,那是霜花粉在她的脑髓里凝结成了十二时辰兽的幼齿。
这些幼齿开始疯狂地啃噬着她的记忆画面,就像是一群饥饿的野兽。卯兔齿毫不留情地刨开了父亲炼制蛊针的锻炉,午马齿则残忍地嚼碎了月无痕家族银链的胎发,戌狗齿更是凶狠地撕咬着阿七在建木下捡到的殄文碑拓。
随着这些记忆画面被一点点地撕裂、吞噬,苏晓晓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而那些从齿缝中渗出的铜汁,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将这些记忆的残片包裹起来,在井底铺成了一个全新的浑天仪。
然而,当这个浑天仪的仪盘中央缓缓升起时,苏晓晓却惊恐地发现,浮现在那里的已经不再是洞主的头骨,而是一个婴儿正贪婪地吮吸着钱十五喉骨的透明投影!
月无痕的银链绞住主漏管时,管壁裂纹喷涌出黏稠的青铜胃液。胃液裹着十二时辰兽成体浇灌在三人身上:
辰龙兽鳞甲化作蚀骨蛆虫钻入毛孔
未羊兽卷毛变成声带寄生苔
亥猪兽獠牙凝成听道冰棱
苏晓晓左耳残存的蛊虫突然暴走。虫群啃食着身上的青铜胃液,在三人体表分泌出隔音丝膜。当丝膜裹成茧形,井壁所有傩面星子同时熄灭。
绝对的死寂中,婴儿吮吸喉骨的投影突然鼓胀。透明喉管里浮现初代洞主被割断的声带,声带痉挛着喷出三颗裹着血痂的傩面星子:
第一颗星子嵌进茧壁,茧内响起二十年前红伞少女的噎气声
第二颗星子熔为铜汁,在茧底蚀出初代洞主炼兽的铜窖图案
第三颗星子爆裂成粉,粉末里浮出钱十五在石碑中挣断锁链的虚影
婴儿突然松开喉骨。脐带如弓弦勒紧自身脖颈,小腹迅速鼓胀成青铜鼓形——鼓面正是初代洞主封着蜡的傩面。
鼓面傩面的蜡封突然皲裂。裂纹中伸出红伞少女的腐指,指尖蘸着尸蜡在鼓面书写:
啮寂者诞辰
亥时三刻启喑
最后一笔落下时,整面鼓皮向内塌陷。婴儿身躯被压入鼓腔的瞬间,青铜鼓轰然炸裂——
飞溅的碎片中,十二时辰兽成体僵成青铜筚篥,管身孔洞溢出凝固的铜液。月无痕身上的隔音茧骤然收缩,丝膜在他左手凝成青铜扪——那是种捂嘴的傩舞法器,扪面凸起婴儿吮吸的唇形凹痕。
阿七的脚突然感到一阵异样,他低头看去,发现脚下的建木根须竟然在瞬间碳化,变成了一对鼓槌。这诡异的变化让他惊愕不已,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驱使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拿起了那对鼓槌。
阿七的手像是失去了自我意识一般,开始无意识地敲击起身旁的青铜筚篥。随着他的敲击,筚篥管身开始发出一阵奇异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管内挣扎着想要出来。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从子时音孔中,挤出了钱十五脊柱被压碎的闷响;寅时孔眼渗出了镇民咽喉锈化的嘶嗬声;申时管口则喷出了三人被困碑中的骨裂声。
这些声音如同恶魔的咆哮,在寂静的夜晚回荡,让人不寒而栗。而每一粒溅落在井壁上的音符,都像是具有腐蚀性一般,蚀出了一圈又一圈新的青铜耳蜗。
更可怕的是,在所有耳蜗的鼓膜处,竟然都浮现出了一个婴儿蜷缩在初代洞主声带里的胎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到了亥时三刻。就在这时,卦井底部突然传来了一阵冰层解冻的脆响。阿七定睛看去,只见钱十五的喉骨缓缓地浮到了冰面上,而那喉骨的表面,竟然密布着被啃噬的齿痕。
仔细观察,阿七惊讶地发现,每道齿痕的深处,都蜷缩着一个透明的婴儿!这些婴儿似乎在痛苦地挣扎着,想要挣脱那可怕的束缚。
当月无痕的青铜扪如流星般急速坠下,与冰面猛烈碰撞的瞬间,那些原本安静的婴儿像是被惊扰了一般,突然齐声开口。三万六千道声波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穿透冰层,其威力之大,竟然将整座巨大的青铜天柱都震成了齑粉!
这些飞散的铜屑在云端迅速重组,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牵引,眨眼间便凝成了一面遮天蔽日的青铜鼓膜。这面鼓膜宛如一个巨大的铜盘,高悬于云端,其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在鼓膜的中央,缓缓凸起了一个唇形的浮雕。这个唇形浮雕栩栩如生,仿佛是由真人的嘴唇雕刻而成。更令人惊奇的是,下唇粘着半片红伞少女的腐烂指甲,而上唇则镶着初代洞主傩面的碎镜。当双唇在云间缓缓张开,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产生,周围的空气都被卷入其中。
随着双唇的张启,无数的铜屑如雨点般飘落而下。这些铜雨落在地面上,竟然像强酸一样,迅速腐蚀出了一行行最终的谶言:
食声者聋
啮喑者寿
新天无耳
万籁入彀
这些谶言如同诅咒一般,让人不寒而栗。而在卦墟集遗址的地底三千尺处,还有着更为诡异的景象。十二根巨大的青铜筚篥倒插在初代洞主的棺椁上,仿佛是在守护着什么秘密。每当子时来临,阴风就会穿过这些筚篥的音孔,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声。
随着阴风的吹拂,管身开始渗出湿黏的铜液。这些铜液顺着筚篥的管壁流淌而下,在棺盖上拓出了一个永恒的唇形水印。这个水印与云端的唇形浮雕遥相呼应,仿佛是一种神秘的暗示。
如果有人胆敢俯身去听这个水印,便能听见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万千婴儿吮吸铜髓的窸窣声,以及三枚傩面星子在喉骨深处搏动的回响。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