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万籁俱寂,苏家祖坟的血柏却突然簌簌抖动起来,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惊扰。月光如水,洒在血柏的枝叶上,泛出一层淡淡的血色。
钱十五站在血柏前,面色凝重。他手中紧握着一根霜花卦签,这是他用来占卜的工具。他深吸一口气,将卦签猛地刺入虬结的树根。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血柏的树皮瞬间皲裂,一道深深的缝隙出现在眼前。
钱十五定睛一看,只见缝隙里竟然钻出数十只青铜蜈蚣!
这些蜈蚣通体呈青铜色,每一节背甲上都刻着蝇头小字,借着残月的冷光仔细看去,这些小字竟然是历代苏家女子的生辰八字!
蜈蚣们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它们的百足在青砖上划过,发出窸窣刺耳的声响。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蜈蚣的腹下渗出了胶状的黑血,这些黑血在砖缝里蜿蜒流淌,最终竟然形成了一幅《连山》噬亲卦纹!
就在这时,阿七的建木根系恰好触及到了领头的那只青铜蜈蚣。
刹那间,阿七末梢的傩面胎记骤然裂开,一道血缝从中浮现。血缝深处,二十年前的幻影如潮水般涌现出来。
那是一间红烛高烧的产房,稳婆正手持银剪,准备剪断新生婴儿的脐带。
然而,就在银剪即将落下的瞬间,它突然化作了一根青铜卦签!稳婆惊恐地看着手中的卦签,不知所措。
而此时,浑身是血的产妇突然嘶喊着挣起半身,她的目光落在了襁褓中。
然而,让她绝望的是,襁褓中并没有婴啼,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鳞片泛着卦纹的青蛇!
这条青蛇正盘踞在胞衣上,蛇尾紧紧缠着初代洞主的冰棺残影!
“地脉在被蛀空!”月无痕的惊呼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他手中的银链如闪电般迅速地缠住了三只巨大的蜈蚣,但链身却突然变得滚烫,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
沾在链坠上的黑血此时也像有了生命一般,开始蠕动起来,它们顺着银链的纹路爬行,竟然将原本的“坎离相济”卦纹侵蚀成了“剥复”凶卦。
那黑血仿佛是一种邪恶的力量,不断地侵蚀着银链,使其发出“滋滋”的声响。
随着黑血的侵蚀,血珠从链坠上滚落下来,掉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令人惊讶的是,那血珠竟然在青石板上蚀出了深深的一行殄文:“祖坟十二座,座座啖亲骨。”
字痕的深处,似乎还渗出了柏树浆液的苦涩气息,与那铁锈般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卯时初刻,浓雾如惨白的孝布一般,紧紧地裹住了卦墟集西街。这浓雾异常浓密,让人几乎无法看清周围的景物。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唢呐声突然在雾中响起,那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随着唢呐声的响起,八个纸人缓缓地从雾中走了出来。它们抬着一顶猩红的轿子,轿子的颜色在这惨白的浓雾中显得格外刺眼。
纸人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只有脸颊上点着的那一抹胭脂红晕,给它们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息。它们的眼窝空洞无物,随着步伐的移动,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仿佛是骨头摩擦的声音。
轿子的轿帘是用金线绣成的,上面绣着一个傩面女子的图案。那女子的眉眼竟然与红伞少女有九分相似,只是她的表情显得更加狰狞,透露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轿子在坎离包子铺前停了下来,轿厢的底板突然“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众人定睛一看,发现竟是一只被拧断了脖子的黑公鸡。那黑公鸡的鸡冠血在门槛上蜿蜒流淌,形成了一行血字:“申时三刻,借身还魂。”
钱十五的卦签刚触血字,纸轿“轰”地腾起幽绿鬼火。焦灰中飘出张褪色婚书,新郎名讳被蠹虫蛀穿,虫蛀的空洞恰好拼成钱十五的生辰八字。新娘名“沈墨心”三字却殷红如血,细看竟是无数红伞少女的傩面纹拼成。
“她要与你结阴亲!”苏晓晓袖中蛊虫突然爆体而亡,虫尸在青砖上爬出警告。阿七脖颈傩面胎记灼如烙铁,建木根系失控般扎入灰烬,拽出半截青铜伞骨——骨缝里缠着缕胎发,发梢系着褪色的平安符,正是钱十五七岁剃度时被镇物坛封存的命根!
辰时三刻,卦井水面无风自动。钱十五俯身时,黑绸长衫下摆的《归藏》卦纹竟被井水映成双喜字。阿七打水的木桶沉如千钧,提上来时水面浮着个青铜梳篦。梳齿缠满朱砂写的合婚庚帖,最末一行小字森然:“两姓联姻,一堂缔约,阴阳永好,黄泉同穴。”
月无痕的银链如银蛇入水,链梢卷出个贴满符纸的陶罐。罐身浮雕正是红伞少女跨火盆的场面,可盆中燃烧的竟是苏氏族谱!符纸揭落的刹那,井水沸腾如滚汤,数百青铜傩面鱼跃出水面。鱼嘴开合间发出钱十五的嗓音:“吉时已到——”
苏晓晓的蛊虫突然口吐人言:“她在用你命格养煞!”虫腹裂处掉出把青铜同心锁。锁芯卡着枚乳牙,锁身刻着“沈墨心卒于乙亥年七月初七子时”,正是二十年前青铜雨降临的时辰!
巳时正,迷雾中唢呐声震耳欲聋。十二顶猩红纸轿从巷道涌出,轿夫皆是面皮被剥的活尸,裸露的肌肉随步伐抽搐。钱十五的黑绸长衫突然化作血色喜服,衣襟无端裂开七道血口,每道血痕都蜿蜒成婚书文字。阿七的建木根系刚触轿帘,末梢傩面胎记突然结果——青皮果实里传出婴孩啼哭,剥开果肉竟见缩小版的钱十五在襁褓中挣扎!
“断姻缘线!”月无痕的银链绞向钱十五脖颈,却在触及皮肤时软如棉绳。链坠映出骇人真相:钱十五的真魂早被青铜伞骨钉在祖坟岛柏树上,眼前这具躯壳不过是浸了指尖血的替身傀!
坎离包子铺屋顶倏然展开破伞。伞骨下吊着贴满符咒的草人,草人心口插着的胎发正滴落黑血。午时日光穿透浓雾的刹那,十二顶纸轿调转方向,活尸轿夫抬着替身傀直冲祖坟岛。轿帘翻飞间,可见傀偶双手正生出青铜鳞片!
午时三刻,祖坟岛阴风卷起腥土。红伞少女的虚影悬在柏树下,伞骨蘸着树根渗出的黑血,细细描画替身傀的眉眼。每落一笔,傀偶面容便凝实一分,钱十五真魂所在的柏树就枯萎一截。
苏晓晓咬破指尖,在阿七脊背画出《河洛精蕴》破煞卦。血卦成形的瞬间,阿七脖颈傩面胎记离体飞出,化作朱砂笔点向草人眉心。“以痴念克痴念!”月无痕的银链缠住红伞伞骨,链身浮现初代洞主封印傩面的血殄文。
朱砂触及草人的刹那,十二座祖坟轰然塌陷。尘土飞扬中露出森然青铜棺阵,每口棺盖都刻着苏家女子姓名。棺缝里伸出枯手抓住替身傀的脚踝,钱十五的本体突然在中央棺椁睁眼——心口插着的伞骨正融化成青烟!
突然间,红伞少女发出了一声如同裂帛一般的尖啸,这声音划破了空气,让人不禁毛骨悚然。紧接着,她手中的红伞突然迸裂开来,从伞面的裂缝中飞出了八百只青铜傩面蛾!
这些傩面蛾的翅膀上闪烁着磷光,它们在空中迅速飞舞,仿佛在编织着一个新的诅咒。随着它们的舞动,磷粉在空中汇聚成了一行字:“三载期满,红轿再临。”
傩面蛾的振翅声如同无数算盘珠崩落一般,每一粒珠子的响声都像是敲在卦墟集的更漏上,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和恐惧。
未时二刻,第一只傩面蛾落在了土地祠的飞檐上。它的青铜翅膀轻轻扫过石雕貔貅的眼珠,令人惊讶的是,石眼竟然渗出了柏树黑血!
与此同时,阿七的建木根系正在追捕蛾群。然而,当根系的末梢即将触及蛾群时,却突然结出了一个青铜茧。就在茧壳裂开的瞬间,一只背生蛾翼的微型钱十五傀偶竟然从里面钻了出来!
月无痕见状,立刻挥动银链,将这只傀偶绞碎。然而,当链坠映出画面时,却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那些落在民宅的傩面蛾,正将它们的尾针扎入正在熟睡中的百姓的后颈!而当被刺者翻身时,枕头上竟然落满了带着噬亲卦纹的鳞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