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夫人。”
黎谱捡起地上的钥匙,打开牢门走了出去。
大牢外值守的两个狱警趴在桌子上,脖子上留着两排细密的牙孔,已经没气了。
黎谱取回自己的灵符和彩纸,施法点燃一道符丢在白螟中,燃起熊熊火焰。
“姑娘。是这个世道对不住你,你今后不用再受生死的苦了。”
随着白螟化作灰烬,黎谱抚平了自己的情绪。
白衣女化作尸魔,已经无法回头,与其继续被魔道巫婆控制害人,不如人死灯灭,就像睡着了没有烦恼,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黎谱离开牢房,一路上不见衙门半个人。
他来到队长办公室,发现门窗紧闭,就裁了个纸人施法通灵。
纸人从他手中跳到地上,从门缝钻进屋去。
黎谱借纸人双眼察看屋内情景,只见一片昏暗中,阿威队长和一个女人倒在地上,在他旁边地上,还有一个打翻的痰盂,尿洒了一地。
纸人小心避过尿液,以防被秽物破了法术。
绕到女人面前看了看,发现这女人长得好像金鸡,黎谱回忆电影,没记错的话,这个女人应该是队长阿威的表妹,两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就在纸人凑上前去,准备探一探她鼻息的时候。
女人突然睁开眼睛,紧接着纸人便被一张血盆大口笼罩。
黎谱一个晕眩,和纸人中断了联系。
砰!
办公室门被人从内部撞得一抖,里面传来野兽般的低吼。
黎谱看了看周围,发现不远处的武器架插着七八根杀威棒,便过去取了一根回来,然后一脚踹开门。
门板一倒,他猛地举起棍子准备劈下去,结果预料的扑击没有出现。
原来门后的人被压在门板下了。
阿威队长的表妹,姑且叫她金鸡,金鸡从门板下钻出头来,脸色癫狂,大吼大叫。
黎谱上前踩住门板,不让她出来,然后一棍子捅进她嘴里。
“嗷呕呕!”金鸡挣脱不能。
黎谱趁机探了探她的鼻息以及脉搏,发现鼻息猛烈,而脉搏时大时小,时强时弱,时浮时沉,乱得不像样子。
又拨开她的眼皮查看眼球,只见两条红血丝横一条竖一条贯穿瞳孔,下眼睑还有点点红点。
“不像中邪,倒像是失心疯、癫狂症。是她本来有病,还是和胭脂红有关?”
黎谱一巴掌将她抽晕过去,拖到刑讯室用铁链锁起来后,又回到了队长办公室。
阿威队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一片血肉模糊,裤裆处也是一片血红,已经断了气。
在他边上,还有同样被咬死的蜥蜴美人。
“生不同衾死亦同穴。你们的爱情荡气回肠,令人惋惜。”
黎谱将蜥蜴美人放到阿威队长怀里,然后拿走了他的配枪。
这是一把舶来的驳壳枪,也就是德产的毛瑟手枪,又叫二十响,盒子枪,是在中国最广为流行的一种全自动手枪。
这种枪优点是拥有高达20发子弹的超强火力,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后坐力大,精度低,但只要把枪口横过来射击,就能很大程度解决这个问题。
黎谱检查了一下,枪盒子里填满了子弹,保养得也还算不错,是一件上好的雷部降魔法器。
用这件法器近距离施展雷法,大部分妖魔鬼怪都难逃灰飞烟灭。
只可惜落在阿威队长手中,难免明珠蒙尘。
黎谱把枪插在腰间,又在衙门里快速转了一圈,找到了兵械库。
里面武器只有几把汉阳造乱糟糟地放着,除此以外还有少量步枪弹药。
黎谱挑了两把稍微像样点的,装满子弹挂在肩上,又找了个肩包把剩下的子弹也笑纳了。
此去降魔,生死难测,法器自然是多多益善。
做好准备后,黎谱离开了衙门。
此时夜深人静,月亮也被乌云遮蔽大半,只有点点星光为黎谱指明前路。
黎谱点上一根烟,一手扶在驳壳枪的枪把上,一步步沿着大道向前走去,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走了一段路,他停下脚步,将驳壳枪拔出来。
原来在十多步之外的小屋外,站着一个黑衣贵妇。
此时乌云散开,又把月光放下来了,让黎谱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形象。
贵妇一身华贵的西洋黑裙,头上戴着一顶巨大的宽檐帽,如一把黑伞,将周身遮蔽地严严实实,看不见样貌。
她似乎是在这里专门等着黎谱的到来。
贵妇朝着黎谱微微扬起头,露出了苍白如雪的颈部,以及棱角极具威严感的下颌。
殷红如血的双唇若隐若现。
“神父。船上一别,没想到还会再见。能请您今夜在教堂中为我主持一场弥撒吗?”对方竟然操着一口流利的广府白话。
黎谱一怔,船上?
难道她是尾随自己过来的?
黎谱道:“我该称呼你林中夫人,还是巴托丽夫人?”
巴托丽夫人,就是齐神父日记中所记载,勾引了尤神父的神秘贵妇,也是一切恶事的起源。
所谓弥撒,是指天主教用来纪念耶稣的仪式,会用面饼和红酒,代替耶稣的身体和血,来向主祭祀。
至于对方口中的弥撒,祭品恐怕就不是替代品了,洪秀全来了估计要被第一个活祭给他的天王老子。
对方微笑道:“不管哪个称呼,对你我来说都太过见外了。我允许你称呼我的名,诺拉。”
黎谱说道:“我想我们没那么熟,我就叫你巴托里夫人吧。关于你说的弥撒……”
他左手偷偷画着小雷法的花字,不声不响地朝前走了两步。
“其实我压根就不会。”黎谱举枪便射,汹涌的火舌朝着巴托里夫人喷涌而出。
20发7.63毫米的五雷天心正法转眼倾泻一空,将施法范围内的事物撕成碎片,可惜这些碎片里有木屑、有碎石、有弹壳,就是没有他妈该有的东西。
巴托里夫人不见了,不知道是躲开了还是障眼法,黎谱完全没能看穿。
他把枪一扔,取下一杆汉阳造,拉动枪栓警戒起来。
巴托里夫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神父,感谢你对我那愚蠢女仆的教诲,为了表达谢意,我的仆人已经去到你的修道院献上礼物。你现在赶过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开盒。我们很快会再会。”
不知何处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夜晚重新归于平静。
“艹尼玛。”
黎谱向着修道院奔去,敌暗我明来势汹汹,到现在连这个巴托里夫人到底是什么底细也没搞清楚。
这一路狂奔,把他累得够呛,终于赶到修道院,祈祷大厅的大门紧闭,静悄悄的。
因为他的警告,修女现在每晚都一起睡在祈祷大厅。
黎谱上前拍门道:“开门!”
很快里面传来玛利亚修女的声音:“神父吩咐了,晚上谁叫门都不开!”
“哎呀!我就是你们的神父啊!”
“不开!谁知道你是不是魔鬼变来欺骗我们的!”
黎谱没法,便喊道:“韩颂依开门!”
大门咔嚓一下打开了,黎谱推门而入,一个着火的小瓦罐当头就飞了过来。
还好他反应快,侧身将瓦罐拍到了外面的空地上,瓦罐落地碎裂,飞溅出一大片火焰。
“是我啊住手!”
黎谱连忙叫停,里面几个小修女举着油罐已经准备点火了。
“啊?神父!真的是你啊!”
“废话!”
“这么晚了,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黎谱转身将大门合上,说道:“不回来不行。今晚地狱的大魔鬼已经向我们宣战,我必须亲自坐镇。我回来之前修道院有没有什么动静?”
修女们摇摇头。
“你们刚才的反应很好,我没有白训练你们,你们已经是神的战士了。”
黎谱鼓励了几句她们,取出了存放在此的包囊。
拆开包囊,里面朱砂黄纸八卦镜等等一应俱全,在最底下还压着一件黄色的道袍。
他虽是茅山法教弟子,但一直顶着神父之名,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穿本教的正式制服。
黎谱深吸一口气,此衣斗法大为灵验,魔法攻击力至少+10,他干脆不在修女面前装了,郑重地披上了道袍。
玛利亚修女只当没看见,低头继续祷告。
黎谱又看了看自己的着装,里面是黑色的神父装,外面却是黄色的道袍。
黑属水,黄属土,土克水来大不吉。
于是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出一套白色的西装皮鞋换上。
白属金,土为金母,有助长生发之功,金秉持西方白虎杀伐之气,正利今夜斗法。
随后是布阵临敌。
五营镇山令。三才童子阵。
五营镇山,是指法师敕令调遣护教兵马,有内五营及外五营之分。
内五营兵马以符箓召唤,驻守法坛,辟易妖邪。
外五营则有外派之用,用于镇守山门,需另设神像神龛,主持科仪开光,此时是来不及了,而且兵力分散,也未必真守得住大妖,不如集中兵力决一死战。
黎谱取出朱砂砚台,破开中指指尖,取血弹入砚台,加入朱砂研磨。
提笔用朱砂写下灵符一张,贴在大门正对法坛的位置。
随后取纸裁成令箭,画下符咒,立在法坛中间,又裁剪手拿冲锋枪的纸人五个,坦克一辆,拱卫在令箭周围。
黎谱施咒道:“茅山法主施令箭,召请五营大元帅。东营九夷温元帅,领兵九万到坛前。”
东面的纸人应声而起。
“南营八蛮康元帅,领兵八万到坛前。”
南面的纸人应声而起。
“西营六戎马元帅,领兵六万到坛前。”
西面纸人应声而起。
“北营五狄赵元帅,领兵五万到坛前。”
北面纸人应声而起。
“中营三秦李元帅,领兵三万到坛前。”
令箭正前方的纸人应声而起。
“五色法旗齐抖擞,铁甲钢盔戴三军。虎式坦克为坐骑,五营齐鸣火雷铳。神兵火急急急如律令。”
黎谱抬起汉阳造朝着灵符一指,五个纸人亦举起冲锋枪,与令箭一齐发出神光,这是茅山大法界派出五营兵马到此镇坛了。
说起来动辄几万兵马,纯属吹逼。
所谓五营就是五鬼,又叫五猖、五显、五通神,是由法界老师公统领的众多小鬼精灵中的一个伍。
其实就五只小鬼,为了虚张声势才称五营元帅,谎称有千军万马。
民间常有缺少管制的精灵自称五通神作乱,或有邪派法师驱使五鬼作恶,也有编制内的五鬼协助正派法师降魔驱邪,所以五通神的名声在民间毁誉参半。
这五营兵马威力如何,就全看法师法力、手段如何。
有内五营镇守后,黎谱再设三才童子阵。
这是他今天刚从《茅山三军甲兵秘祝》中所学。
所谓三才,是指天地人三才。
《易经》义云: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刚与柔;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
三才两之,莫不有乾坤之道也。易一物而合三才,天人一,阴阳其气,刚柔其形,仁义其性。
所以一切三才阵法,便是扭转乾坤、并济刚柔的阵法,天与地两种气运变化,由主阵的“人才”,以术数推算,困敌于中。
推算越准、越快,敌人就陷得越久、越深。
这套阵法属于官为民用的一系,术数与符箓并用,对算术要求没那么高,黎谱没有术数根基,靠灵机与心算也可以发挥出几成威力。
黎谱裁三个纸人为三才童子,面朝大门,分设左右后三个方位,以左为天,右为地,人才居后。
本该画在地上的符阵,黎谱却留了个心眼,怕被踩踏破坏,便将符阵画在八卦镜上,悬于大门上方,调整方位,使镜光正好可以照落在门前。
一旦魔头破门而入,镜光便会催动阵法,将它定住,然后大伙一起开枪,打它个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布置完一切,黎谱无法确定魔鬼会在什么时候发动袭击,便让修女们先睡上半夜。
自己则拉来一张椅子,拄着汉阳造,四平大马地坐在阵法之后,等着魔鬼上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厅中不断回荡着祷告声。
也不知道具体到了几点,身后已经响起修女们微弱的鼾声,大厅的木门这时候突然响起敲门声。
修女们一下子惊醒过来,下意识拿起油罐,差点就点火了。
“稳住。”黎谱伸手虚按。
他大声问道:“门外是谁?”
门外响起阿方的声音:“师叔!是我啊!”
黎谱怕是魔鬼拟声,便问道:“你这个时候来什么事?”
阿方道:“镇上出事了!”
“镇上出了什么事?”
“许多镇民发了狂,见人就扑。师父让我先来一步通知你,想让镇民到你这里来避难。”
黎谱举起汉阳造对准大门,低声道:“颂依,开门。”
大门的门闩跳了一下,落到地上。
黎谱道:“自己推门。”
大门被人打开,门外站着的确实是气喘吁吁的阿方。
阿方刚跨过门槛,就看到黎谱正拿枪对准自己,吓了一大跳:“师叔!”
门上师公刀的铜钱突然振动起来,碰撞间叮当声响。
黎谱喝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