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已知,一眉包揽一地生意,又兼剥削徒弟剩余价值,人称只进不出赛貔貅,有口无肛抠断肠。
他的法器藏品不可谓不丰富。
黎谱第一眼便看到了供在架子上的金钱剑,此剑光韵内敛,却透出一股逼人的灵气,一看就知道已经蕴养出了灵性,是一把不可多得的镇坛神剑。
黎谱所学茅山术,以二十一种花字为核心的民传法术为主,并无这种高深的炼器手段,这种宝剑给他十年时间也练不出来。
再兼阿豪所说,一眉不传法术,只教画符算数。
黎谱推测一眉这一脉,极有可能掺杂了古代贵族官家巫学所传三式的官传民法。
也就是奇门遁甲、太乙六壬一系。
自己的民传小法和这一派相比,优点在于简单速成不费脑,即便没文化也可以学,上手后威力也不算小。
但论及难度、深度以及潜力,那差距就不是一星半点了,就好比中小学数学比之大学高数,甚至高中数学也不止。
想及此,黎谱顿时起了心思。
对正在整理法器的阿方说道:“阿方。我来的路上不小心把秘笈掉了,有些符的笔画记不清了,你这边有没有副本,借我一本复习。”
本以为对方会推脱,没想到阿方不带半点犹豫:“师叔,秘笈都在那边的架子上,你要哪本自己挑吧。”
黎谱顺他指的方向一看,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放着两排书。
“谢了嗷老弟。”
黎谱来到书架旁,抽出一本,是一本《古版三山符箓大全》,崭新崭新的。
上面的字排版得整整齐齐,还透着油墨香,显然是新印刷出来不久,和黎谱原来师门手写的两本秘笈全然不对路子。
他反过来一看,果然下面印着“中华书局出版印刷”。
“……”
倒也没错,巫学能流传至今发扬光大,自然是少不了印刷术的功劳。
所谓三山,并非三山五岳那个三山,而是指道教符箓派的三个山头。
即龙虎山张家,阁皂山葛家,茅山许家。
这三家祖上或祖师爷都是贵族巫师出身,背靠历代朝廷发展至今,香火兴旺,脉脉相传。
虽然后人人才不济,但上千年来三个山头引为名门正宗,可以说“天下符箓出三山”。
就像“天下武功出少林”的名头一样。
符箓并非真的全是这三家所创,但因为名气大,上千年吸引了无数人才投靠,将各地符箓带入门派,越积越多,量变引起质变,成为了符箓之术的金字招牌。
就如民间茅山仙教,其实和茅山没什么关系,反而和白莲教一母同胞。
之所以叫茅山,一来因为天地会的瓜葛掩人耳目,二来也是为了挂一张金字招牌好做生意。
黎谱快速翻看,这本书上印刷了各种符咒笔画,以及符咒用法介绍。
令他意外的是,这书局印刷版不仅符咒笔画没有造假,甚至连咒语也没有藏私,全是货真价实的硬货。
不过没有祖师爷加持的话,使出来作用不大罢了。
不会吧?三山怎么这么大公无私?官法传出来被民法学走,他们以后还怎么混?
他又连翻了几本,发现一模一样的印刷本,一眉每种收藏了至少十套。
包括他在意的奇门遁甲之学,竟然也是书局印刷本。
难不成一眉的本事都是买印刷本自学的?
黎谱隐隐察觉如今的灵界,恐怕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于各门各派不得不抛开门户之见,借助书局传播保住传承。
“师叔,挑好了吗?”
“好了。”
黎谱随手拿了符箓大全和一本教行军布阵的《茅山三军甲兵秘祝》。
“师叔,这些给你。”
阿方打包了一个行囊的家伙,用一杆桃木剑挑着。
“多谢了嗷老弟。”
黎谱接过家伙事,正准备离开,又被阿方叫住了。
“那个,师叔啊!”
“什么事?”
“我……那个……”阿方摸着头,羞羞答答地说道,“我今年十九岁了,还没有交过一个女性朋友……”
“哦~”黎谱恍然大悟,“你还没长大,白玉楼就出事倒闭了,是挺可惜的。”
“不是啊不是啊!”阿方连忙解释,“我很纯情的,每次经过那里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我的意思是那个,你庙里那个……”
黎谱再次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应该是和我一样,从小没爹没娘,所以特别渴望女性的关爱!”
阿方大喜:“对对对!”
黎谱一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你喜欢哪一个?是不是最大的那个?”
阿方红了脸:“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最大嘛,我都不敢正眼看她。”
“我都明白,她叫玛丽亚,像你这种年纪,又缺母爱,整天对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糟老头,喜欢上一个充满母性光辉的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
“原来她叫玛丽亚啊!是啊!她不仅充满了母爱,还很活泼呢!”阿方脑海中浮现出那道扎着小巧麻花辫的少女倩影,不由痴了。
“按理说,修女是要终身保持贞节,侍奉她们的上主的。她们的一切都是主的,是不能嫁人的。”
“啊?那怎么办?”
“诶~不要急。这不是有师叔在嘛!按师叔的理来说,那什么要用人的一生幸福来献祭的,都是邪神,拜邪神的教就是邪教!师叔一定会让玛丽亚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你要做的,就是在关键时刻用你的满腔热情去感化她!爱~护她!”
“我知道了!师叔!”
“好好做你师父的乖宝宝,师叔会给你创造机会的。对了,见到阿豪和他说一声,让他带家伙去卢老爷家给你师父帮手。”
“嗯!”
阿方目送师叔的背影远去,喃喃道:“师叔真是好人啊……”
黎谱扛着家伙回到了修道院。
现在背靠茅山祖师爷,又一身法器,要人有人,要家伙有家伙,底气增强了十甚九。
“神父?你不是说晚上不回来吗?”
当黎谱来到祷告大厅,玛丽亚老修女惊讶地问道。
小修女们此时正在勤快地练习咒语和花字,一些小法术在坛前一用就灵验,正反馈简直拉满,学习热情度就更高了。
黎谱道:“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你们,晚上我留守在这里,等白天再离开。你们几个,练得怎么样啊?”
小修女们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向神父展示自己刚学会的小法术。
神父一手搂住一个,慈祥地像一个老父亲:“好好好。看到你们这么勤奋地践行弥赛亚的仪式,我感到很欣慰。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神父我啊,手把手教会你们。”
玛利亚修女额头鼓起青筋,连忙低头拨弄念珠,请求上主宽恕这位神父。
虽然他的行为有点下流,但他的心肠是好的……
随后黎谱手把手教授小修女们画符施咒,又守了上半夜,下半夜的时候因为实在太累就睡着了。
不过玛利亚这个老修女一直兢兢业业,竟然守到了天明,这一夜白衣女并没有再次出现。
天亮后,黎谱开始钻研手头的两本秘笈。
徐真人这一派,法术简单实用,无论正邪都有涉猎,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太“民”了。
几乎没有几道完整的符箓,全是简易版的花字,方便是方便了,但威力和变化也差了许多。
按道理说,黎谱拿到三山符箓后,就应该用心记忆,将自己的符咒基础打牢,以后无论学民法,还是学官法,都更加容易上手。
但死记硬背的东西实在枯燥,尤其是旁边还有一本奇妙无穷的遁甲奇术,黎谱就更难专心务实了。
不时看看这本又看看那本,结果学了两个小时硬是学了个寂寞。
“不行。在这里学,和在妹丁的芭蕉叶上学,完全是两种状态。他妈根本学不进去啊。”
黎谱放下秘笈,小修女丁丁正蹦蹦跳跳地从面前经过,活泼乱跳的小白兔吸引住了黎谱的目光,直到小白兔的视角消失,黎谱才终于收回目光。
“可恶!这样我就更加没心思学习了!”黎谱一拳捶在桌子上,怒己不争,怒己不争啊!
干脆把秘笈推到一旁,拿出一本空本和钢笔,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他写的是自己这一派的破衣法法术,准备记录成册后,留给自己的徒弟小修女们一份,送给一眉师兄一份,也算是把徐真人那一脉在其他世界延续了。
虽然对比高深的官法来说,民法只是难入大雅之堂的小法,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民法在实用性和便捷性来说,对官法还是有着极大的补充的。
破衣法本质上内容没多少东西,就是花字配合咒语手印的用法,之所以能凑出一整本,是因为茅山师父往里面加了许多故弄玄虚的假把式,防止徒弟学得太快,看轻门派。
黎谱删减掉其中没用的部分,一个小时就录成两册破衣法。
其中一本他留在修道院,让小修女们自行研习,另一本他揣在怀里带下山去。
不出黎谱意外,白衣女既然已经不是人,又可能与妓院凶杀案有关,那么就一定不会放过卢老爷。
当他来到一眉居时,当地镇上的士绅望族都聚集在这里,人人自危,把一眉围在大厅里,要他想出个章程来。
黎谱刚一进门,阿豪阿方就凑了过来:“师叔。”
“这本法术是师叔的独门秘笈,送给你们。”黎谱将小册子交给阿豪。
阿豪大喜,师叔教的东西简单易懂上手快,稍微一学就能显法,可比师父教的有意思多了。
“谢谢师叔!”
黎谱道:“这些人找你们师父说什么?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阿豪道:“师叔有所不知。昨晚我和师父拜访卢老爷,想要留下守夜,却被他的大房赶出来。我们只能守在街对面,半夜的时候看见有一道白影从卢老爷家里跳出来。速度太快了,我和师父没有追上。等到了早上,就听说卢老爷死了。”
“看过尸体了吗?”
“人家里守着不让看,但我们在外面闻到一股酒气。”
又是酒?
如果那个白影是白衣女,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那这些人?”
“最近死的人太多了。有些人家里的鸡啊狗啊莫名其妙也死了。镇上觉得是风水出了问题,所以来找师父看风水。”
黎谱点头道:“不错。是该看看风水。阿豪阿方,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
阿豪阿方道:“师叔有什么事直接吩咐,说拜托就是生分了。”
“我想你们去镇上做酒的人那里查一查,有谁家丢了酒。”
“包在我们身上。我们这就去,师叔你帮我们跟师父说一声。”
阿豪阿方离开后,黎谱在院里溜达。
一段时间后,一眉终于送客,将一群士绅老爷送出门,这才注意到黎谱来了。
“师弟。”
“我都已经听阿豪说了,师兄准备什么时候去看?”
“本来应该挑个日子,但事出紧急宜早不宜迟,我准备定在明天寅时。你们洋庙那座山是本镇水源,就从你们那里开始。中午了,师弟吃过没有?我们去吃个午茶。”
“好啊!”
黎谱大喜,终于可以吃上顿好的了!
韩国人可怜啊,能吃过什么好的?无非是咸菜萝卜大白菜,是吧小仙……
黎谱一摸胸口,糟糕,没把她带出来。
二人走到街上,不时聊聊天南地北。
尤其是黎谱聊到如何精神打压,如何克扣工钱,如何让员工主动加班加点还觉得自己赚到的方法时,一眉耳朵竖了起来。
这都是后世多少代血汗老板,本地经验主义结合西方资本理论,几十年打磨出来的真功夫,可不是如今这种类德云风格的小农手段可比。
听得一眉连连点头,如同拨云见日,心里已经在琢磨如何改变和两个徒弟之间相处模式。
心里对师弟更是佩服万分,难怪可以把洋鬼子忽悠得团团转,做洋庙祝吃洋馒头。
终于到了地方,有间茶楼,就开在倒闭的白玉楼斜对面,隔壁分别是赌馆和福寿馆。
只见这里人进人出,客满为患,生意好的不得了。
黎谱看了眼赌馆,点头赞许道:“赢了吃喝嫖抽极乐有间,输了典尽当光如堕无间。有间茶楼,东家以此劝勉食客戒赌,真是有心了。”
一眉道:“四家都是一个东家。”
“哈哈。今日也很好太阳啊。来,师兄,来根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