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水师副统领刘猛很慌,临沧府被倭寇袭击的事已经传到了他这里。作为登州水师的副统领这事本不该追责于他,只是那位皇家出身的统领大人,平日里最是爱惜羽毛,出了这等天大的纰漏,自己这个副统领,十有八九要被推出去顶罪。更何况,那位新任的济郡郡守林笑,早前他也曾打过交道,绝非善茬。如今更是一郡郡守,是军政皆可一言而决的狠角色,这让他如何不慌。
就在刘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签押房内来回踱步时,亲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副,副统领!林郡守……林郡守带着人马到,到水师大营了!”
刘猛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强自镇定心神,整理了一下衣冠,硬着头皮迎了出去。
水师大营的校场之上,林笑一身玄色劲装,身披黑色大氅,面沉似水。他身后,赵钰亦是面色铁青,而数十名亲卫骑士如标枪般挺立,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让整个水师大营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
“下官登州水师副统领刘猛,参见林郡守!”刘猛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颤抖。
林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未让他起身,声音冰寒:“刘副统领,临沧府盐场及十二座村庄被屠戮,数百百姓被掳,三百郡兵战死。本官想知道,你登州水师,在做什么?”
刘猛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他咽了口唾沫,辩解道:“回禀郡守大人,倭寇……倭寇狡猾,他们趁着夜色和大雾登陆,我部巡逻哨船未能及时发现。事发后,下官已立刻派兵追击,只是……”
“只是什么?”林笑的语气陡然拔高“只是你们太无能,让他们从容遁入大海吗?刘猛,济郡沿海防务,归你水师负责,如今倭寇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视我大夏海疆为何地?!”
“郡守大人息怒!郡守大人息怒!”刘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此事……此事确是下官失职,下官罪该万死!只是倭寇此次来势汹汹,且似有内应接引,对我军布防了如指掌,这才……”
“内应?”林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已让锦衣卫彻查此事。但你水师御敌不力,也是不争的事实!本官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从即刻起,登州水师所有舰船,全部出海,给本官好好地搜!我要那些倭寇死!还有,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必须给本官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这……大人,我水师舰船有限,且倭寇早已远遁,茫茫大海,如何搜寻……”刘猛面露难色。
“舰船有限?”赵钰在一旁冷哼一声,“我怎么听说,登州水师每年耗费的军饷,可不在少数。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莫非都喂了狗不成!”
刘猛被噎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反驳。
林笑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刘猛:“刘副统领,本官再说一遍,陛下降下圣旨,济郡军政,皆由本官节制!你登州水师,亦在此列!本官的命令,你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若是再有推诿,休怪本官军法从事!”
他的声音愈发冰寒:“至于你们那位统领大人,本官自会去‘问候’。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调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给本官一个结果!三日之内,若是寻不到倭寇踪迹,救不回被掳百姓,你就提头来见!”
刘猛浑身一颤,面如死灰,他知道,这位年轻的郡守,是真的动了杀心。他不敢再有丝毫迟疑,连连叩首:“下官遵命!下官遵命!定不辱使命!”
林笑不再看他,转身对身后的锦衣卫指挥道:“传令下去,悬赏一千两凡是能提供这批倭寇线索者一经查实赏银一千两!我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们给我看好了这登州水师,我不想节外生枝。”
“遵命!”
布置完一切,林笑的目光望向波涛汹涌的大海,眼神深邃。倭寇之患,固然可恨,但更让他警惕的是那些深藏在阴影中的内鬼。近段时间济郡的动乱让他意识到,靠利益捆绑或许能在短时间内笼络起一大批人,但是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利益被影响时,又会立刻倒向他的对立面。看来偶尔动动刀,还是很有必要的。同时,他也意识到,要想真正发展海贸,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已是刻不容缓。现在这支登州水师,怕是指望不上了,必须彻底整顿,甚至重建。
“笑哥儿,那登州水师统领……”赵钰的眉头蹙起,他口中这位水师统领,在赵氏皇族中可是个“名人”,只不过,这名声实在算不上好听。雁过拔毛周扒皮,周柏,当朝长公主的驸马。
“唉,朝堂之上本就对水师重视程度不够,又摊上这么一个主儿,我看登州水师的拨款,怕是有大半都进了他的腰包。只是他毕竟是长公主的驸马,咱们若要动他,恐怕有些棘手啊。”林笑也觉得很是头疼,他之所以迟迟未动登州水师,症结便在于这个周柏。
只是如今倭寇入侵,烧杀抢掠,气焰嚣张,他已是忍无可忍,不得不动了。
“我去吧,”赵钰看出了林笑的为难,主动请缨,“你拟一道手令,我亲自去一趟登州。既然这周柏成了咱们计划的绊脚石,咱们也无需再对他客气。旁的事情我或许帮不上大忙,但这种皇族之间的龌龊事,交给我处理最合适不过。”
林笑深深地看了一眼赵钰,重重地点了点头。
外界并不知晓这位年轻的林郡守究竟是如何运筹帷幄的,只知道在他返回临淄城后不久,郡守府便传出消息:即刻整顿登州水师!郡守府将斥资五百万两,为水师更新舰船,添置武备。此外,还将招募一营水师军士,这一营水师将专职负责扫清济郡周遭海域的倭寇与海盗!
消息一出,济郡上下无不欢欣鼓舞。这位林大人行事果然魄力十足!倭寇之患,在许多内陆官员眼中或许只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但沿海的百姓们却深知,那些毫无人性的畜生每一次登岸,带来的都只有遍地的尸骨与烧成灰烬的家园。
登州水师统领府外,赵钰抬头望了望那块气派的匾额,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哈哈哈,世子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今日是什么风,竟将您吹到我这小小的登州来了?”人未至,声先到,周柏满面春风,笑容可掬地从府内迎了出来。
赵钰打量着眼前这张过分俊美的脸,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厌恶。这个小白脸,正是仗着自己是当今隆武帝姐夫的身份,才敢在登州如此为所欲为。隆武帝也曾三番五次想将他从这个位置上调走,只可惜长姐的苦苦哀求,这才让他一直未能如愿。
“周驸马,看来你这几日心情着实不错啊。”赵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哪里哪里,托陛下的福罢了。只是近日公主殿下又有了身孕,本驸马心中欢喜,故而显得精神些。”周柏笑容不减,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赵钰语气中的疏离与不满。
“周驸马,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告。”赵钰收敛了笑容,脸色陡然转冷。他深知对付周柏这种滚刀肉,必须快刀斩乱麻,一旦让他有机会搬出长公主那座大山来压人,事情便会陷入被动。
“哦?不知世子爷所言何事?”周柏见赵钰神色突变,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前几日临沧府发生的事情,周驸马可有耳闻?”
“临沧府?出什么事了?”周柏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惊讶地反问道。
赵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怒火:“身为登州水师统领,未能肃清海疆,致使倭寇在临沧府烧杀抢掠,三百郡兵战死,数百百姓被掳,你罪责难逃!周驸马,还是早些收拾行装,回汴梁去吧!如今的登州水师,需要的是一位能够锐意进取、真正能打仗的统领!”
“赵钰!你放肆!”周柏勃然大怒,“我乃朝廷钦命的三品水师统领,岂是你一句话就能随意罢免的!”
“林郡守顾念你是皇室宗亲,不愿把事情做得太绝,但我可不一样,我也是皇族!”赵钰斜睨着周柏,“身为皇族中人,有时候还是识时务一些比较好,更要知道,只有顺着陛下的心意,才能活得更安稳!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主动上书请求调离,要么,死!”
“你……你敢!” 周柏手指着赵钰,气得浑身发抖,俊美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他没想到,这个平日楚王世子,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他!一瞬间,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他想到了楚王府和陛下的关系,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