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河的浊浪拍打着坍塌的熵神殿,李昭阳的断指还在渗血,指腹的老茧里嵌着半粒麦种——那是三天前在河阴粮仓与熵神信徒混战中留下的。柳寒霜的色盲眼瞳映着河面倒影,本该灰白的世界里,唯有李昭阳腰间的《汜胜之书》残页泛着模糊的金黄,像极了她记忆中母亲织锦时的丝线。
\"看碑!\"她的苗刀劈开袭来的腐骨手,刀刃在新犁碑上擦出火星。这座用熵神肋骨砌成的丰碑正在吸收河水,碑面的《天工策》文字如活物般游动,每个笔画都化作播种的耧车,在虚空中划出金色轨迹。
李昭阳握紧手中的青铜犁铧,那是用武则天陵墓的镇墓兽碎骨熔铸的。他看见崔文鸢的身影在河底浮沉,这位前隋的女官正用身体堵住熵神凿开的渗水孔,她的官服早已被河水泡烂,露出里面用《齐民要术》书页缝成的护心甲,每一页都浸过糯米浆和牛血。
\"阿史那摩!搭虹桥!\"柳寒霜的喝令穿透浪涛。突厥王子的怒吼从对岸传来,他腰间的脐带匕首划出半轮血月——那是用他初生时的脐带混着狼血制成的法器。刀刃切入肥河的瞬间,血水化作虹桥横跨两岸,桥身缠着的不是绳索,而是成捆的《农政全书》竹简。
熵神的残躯终于显形。那是团由腐草和虫豸组成的巨怪,每只虫眼都嵌着《盐铁论》的残页,触须挥动时洒出黑色粉末,所到之处麦苗枯萎,化作白骨骷髅。李昭阳看见武则天的碎骨在怪体内沉浮,这位女帝的肋骨上还刻着未完成的《兆人本业》诏书,每道刻痕都在渗出金色的帝王血。
\"用断指引碑!\"柳寒霜的苗刀刺入怪眼,却被腐草缠住刀柄。李昭阳咬碎口中的血竭,将断指按在新犁碑的\"穰\"字上,鲜血渗入碑文的刹那,所有游动的文字突然凝结,化作万千把青铜耧车,对着熵神犁去。
崔文鸢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她沉入河底的瞬间,手中紧攥的《汜胜之书》残页突然爆发出强光。肥河的水突然变得清澈,河床上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基石,每块石头都刻着不同朝代的农耕图腾——汉代的耦犁、唐代的曲辕犁、明代的风力水车。
阿史那摩的虹桥开始崩解,他望着桥身的竹简化作漫天纸蝶,突然笑了。这位曾扬言要踏平中原的突厥王子,此刻却用身体堵住虹桥的裂缝,让李昭阳和柳寒霜顺利渡河:\"汉家的麦浪...比草原的风...更值得守护...\"
熵神发出不甘的嘶吼,腐草组成的身体开始崩解,露出里面缠绕的《天工策》真本。李昭阳挥起青铜犁铧,犁尖划过真本的瞬间,武则天的碎骨突然汇聚成法典浮标,每块骨片都刻着\"重农抑商\"的祖训,在河面上排成北斗七星阵。
柳寒霜的色盲眼瞳突然剧痛,她看见李昭阳断指处渗出的血,竟在虚空中画出神农氏的图腾。两人的指尖相触的刹那,河心突然迸发终极麦浪——那不是普通的麦穗,而是由历代农书的文字凝聚而成,浪尖托起初代神农冰封的右手,掌心的麦穗权杖发出万丈光芒。
\"耕浪不息,永岁穰穰...\"李昭阳喃喃念出权杖上的箴言,看见无数光点从麦浪中升起,那是崔文鸢的《齐民要术》书页、阿史那摩的脐带匕首、武则天的帝王血,还有千万年来所有为农耕文明奋斗的英魂。
肥河的水从此变得清澈甘甜,新犁碑上的文字不再游动,却永远闪烁着金光。李昭阳和柳寒霜并肩立于河心,看着两岸重新萌发的麦苗,那些叶子上的露珠里,映着崔文鸢的浅笑、阿史那摩的怒吼,还有武则天俯瞰天下的威严。
\"列位看官,这永岁穰河的故事...\"
听风阁的说书人敲着醒木,扇面上画着神农权杖迸发金光的场景,\"且看那断指引碑镇熵神,色盲眼瞳映麦浪——而这肥河底的基石上,又刻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农书秘辛?\"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人喊道:\"后来呢?李将军和柳姑娘可曾归隐田园?\"
说书人神秘一笑,展开另一把折扇,上面画着肥河两岸的良田,田间有对侠侣正在教孩童辨认麦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青禾本纪》分解。\"
李昭阳摸着腰间的犁铧,上面新刻的\"穰\"字还带着温度。柳寒霜望着远处的虹桥残迹,那里已经长出了茂盛的苜蓿,像极了突厥草原的颜色。他们知道,熵神虽灭,但农耕文明的守护战永远不会结束——只要有土地,就有需要守护的麦苗,就有值得传承的智慧。
风卷起肥河的水汽,带来阵阵麦香。在这永岁穰穰的土地上,新的故事正在麦苗的根系里悄然生长,等待着被后人书写。而他们,将永远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以犁为剑,以血为肥,让每一粒种子都能在阳光下自由生长,让每一个丰年都成为文明的丰碑。